翌日吃完早餐後,艾莉亚便拿着纸笔,坐在小庭院的石桌前准备开始写信。
本来艾莉亚打算昨晚就要写的,但油灯里的油快用完了,在无法确定以後还能不能要得到灯油的情况下,为了节省只好做罢,改为早上提笔。面向尼罗河而坐的艾莉亚一边欣赏的河畔美景一边动笔写信,但随着阳光渐渐增强到已经觉得刺眼了,於是她便坐到另一边的石椅上,改为面向屋子,背对外面的尼罗河。
不久尼罗河上出现一艘华丽高大,雄伟壮观的王船正缓缓出发开往南方。美尼斯站在舺板上欣赏着他引以为傲的王宫建筑,在阳光照耀下,更显得富丽堂皇气派非凡。
突然间,美尼斯睁大双眼,神情慌张的大喊:「停船。」
船上的霍尔斯将军听了先是一阵错愕,但仍是即刻命令士兵抛下船锚。当船停稳後,美尼斯皱起眉头,用力的眺望过去,更加确定了出现在眼底的人正是艾莉亚没错。
只见她金色的秀发在阳光下,闪着一丝丝的亮光,即便从这里远远的望过去,只能看见渺小的身影,但这却已是令他心动不已。
(为何仅仅是这样看着她,心中也能感到一丝慰藉?)
不知不觉中,美尼斯就这样痴痴凝望着远方的人,无法自拔……
(到底该怎麽办?愈是告诉自己不要想她,却愈是无法控制心中的想念。)
那晚的痛并没有失消,内心的伤痕还深深地刻印在心底。身为王者,他高傲的自尊不容许自己轻易的向艾莉亚低头,而今这般偷偷的看着,却多少弥补了心中对她的眷恋与渴望,但这样偷窥像话吗?美尼斯不由得长叹一声,对自己这般矛盾的心情,感到无所适从。即便知道应该出发,却为了想要多看几眼而迟迟不愿发出号令。
此时在庭院那头却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景像,只见艾莉亚一会儿用头去撞桌子,不然就是把头放在桌子上磨蹭,亦或是用手敲头,有时又像是生气在跺脚,後来甚至站起来比手画脚,动作相当滑稽诡异。
美尼斯从未见过,也从没想到艾莉亚竟然会做出如此奇怪又可爱的动作,先是一阵目瞪口呆,旋即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笑。
随侍在侧的霍尔斯看到美尼斯一下发呆一下叹气,最後竟然还大笑了起来,一脸担心的问:「陛下,您……」
「没事。」美尼斯立即回复冷静并打断他的话,但视线却仍未移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霍尔斯眼见陛下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好冒着被责罚的风险,硬着头皮说:「启禀陛下,时候不早了,请下令出发前往努比亚边境巡视。」
美尼斯听了愣住几秒,接着重重吐了一口气,一掌往甲板扶手用力拍下,发出命令:「走吧!出发!」说完转个身,头也不回的往船舱里走去。
事实上在另一头的艾莉亚并不是在搞笑或做运动,而是正在为一堆不会写的字感到苦恼不已。
毕竟她只学了二天而已,所以仍有许多字不会写。有些字即便学过了,但书不在身边,无法复习,难免还是会忘掉。每每碰上那种好像会写但却又写不出来的字,艾莉亚可都是绞尽脑汁,用尽各种方式拚命的去想,以至於在无意识之中做出各种奇奇怪怪,令人讶异的动作。
这些行为是在艾莉亚读书时所养成的坏习惯,虽然她的父母以及朋友都曾提醒并试图阻止过,但艾莉亚却是根本不想改,认为这样才能帮助自己更快找到答案。
***
花了一整个早上的琢磨,道歉信大致上有了个雏型,不会写的字也都空出位置来了。现在就等灵感到来,将想到的字填入即可。
此时已接近正午,在烈阳高照之下,艾莉亚热得受不了迳自走进房内洗把脸。而普诺拉则是打算去准备午餐,才一出门便猛然见到苏里姆一个人站在小庭院中,狠狠的吓了普诺拉一大跳。
苏里姆急忙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小声的说:「我是刚好顺路过来的,那个……信写好了吗?」
「应该是好了,我去问问,请大人稍等一下。」普诺拉转身跑进去,紧张的问:「艾莉亚那个信,你写好了吗?」
「嗯?」正在洗脸的艾莉亚,听不清楚普诺拉在说什麽。
普诺拉却误听成是肯定句,一脸开心的走出来说:「已经写好罗!请大人过目。」拿起桌上的信,恭恭敬敬的交给苏里姆。
「好,今晚我就会把信呈给陛下看,不然後宫的夫人迟早全部都会被赶走的。」苏里姆轻叹一声,眼睛大略扫过她也看不懂的信後,随即小心翼翼的收起,迅速离去。
过了一会儿,艾莉亚擦乾脸,走出来问:「普诺拉,你刚才说什麽?我没听清楚。」
「喔!没事了,我已将信交给苏里姆了。」
「什麽!」艾莉亚冷不防的大喊一声,脸上满是惊恐之色,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因为苏里姆刚好过来,问我说你信写好没?我就跑去问你,你回『嗯。』,所以我就直接把信交给她了。」听到艾莉亚喊得那麽大声,普诺拉吓了一跳,急忙将情况详细的解释给她听。
「我是说『嗯?』是疑问句。」艾莉亚神情懊恼的说:「这下糟了,那……那个信我还没有写好。」
「什麽!」这下换普诺拉惊恐大喊:「那……那怎麽办?」
「苏里姆可能还没有走远,我们分头去找她。」
「艾莉亚你不能出去,我去找就好。」现在整个宫里对艾莉亚充满敌意,普诺拉担心她一出去会有危险。
「好,那就麻烦你了。」为了避免造成更多的困扰,艾莉亚也只能选择待在屋里。
普诺拉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走乱闯,但就是找不到苏里姆,於是当下便决定直接冲去苏里姆房里找她。
途中,不巧遇见奈西斯和她的侍女,「咦!那不是普诺拉吗?」侍女夏姆指着普诺拉说:「她是艾莉亚夫人的侍女。」
「可恶!竟然还有胆出现在这里,把她给我抓到房里去。」奈西斯大声喝令。
普诺拉一听,马上便往回跑,她知道这要是被抓到一定会被修理的很惨,甚至可能连小命都不保。
「快去追啊!笨蛋!」奈西斯伸手推了夏姆一把,口中还怒骂着。
就这样东躲西藏的浪费了不少时间,离苏里姆的房间也愈来愈远。普诺拉没办法只好暂时先回去,等晚点再出来看看。
此时普诺拉像失了魂一般,害怕的不知所措。其实她并没有将苏里姆恐吓的话转告给艾莉亚,因为她知道艾莉亚讨厌被威吓,而且她有预感陛下在看到艾莉亚的道歉信之後,一定会心软的。
(完了,这下艾莉亚该怎麽办?这都是我害的。)想到这里,普诺拉忍不住伤心的哭了起来。
艾莉亚听到普诺拉的哭声,连忙跑出来安慰的说:「怎麽了?找不到就算了,反正那个我写得也不好。」
听到这句话,普诺拉更是感到愧疚难过,她不断抽泣的说:「可是……可是……苏里姆说今晚她就会拿给陛下看,如果陛下看了信更加生气的话,她说她不但会撤销你夫人的资格,还会直接把你降为奴隶,你不知道当奴隶会比现在苦上千万倍。」
「那封信我虽然没有写完,留了许多空格,但对不起三个字我还是会写的,所以美尼斯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其实他若硬是不肯原谅我,我写再多再好也是没有用。」艾莉亚轻拍普诺拉的背,安抚的说。
「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把没有写完的信拿给陛下看,不用想也知道陛下一定会很生气的。」普诺拉泪流满面搂着艾莉亚,说:「如果苏里姆真的把你降为奴隶的话,你放心我一定会跟着你,到时候就把所有的事都交我做就好了。」
「傻瓜,就算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也只会是暂时的,相信我,美尼斯总有一天会需要我的。」
「真的吗?」普诺拉疑惑不解。
「真──的,我骗你干嘛!好了,眼泪擦一擦,别想那麽多了。肚子都饿了,准备吃饭吧!」事实上艾莉亚自己也不确定,但不想让普诺拉继续纠结下去,只好再度使用转移话题这招。
「艾莉亚,我晚点会再去找苏里姆,还是尽量能拿回来比较好,不然害到你,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就算你把信拿回来,能改变也不多。因为有些字,我还没学到根本不会写,至於忘掉怎麽写的字,我也没把握到底能不能想起来,所以我看还是算了,天意如此,就走一步是一步吧!」艾莉亚笑了笑,一脸坦然的说着。
其实艾莉亚在信中除了道歉外,还有提及能帮忙提升武器强度之事,但是一封处处是空格的信,美尼斯真的能看得懂吗?如今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只能祈求美尼斯在暴怒之後的某一天,会想起她曾说过能帮他提升武器的这件事,这样她才有机会从谷底翻身。
不久普诺拉趁着出去准备晚餐时又出去找了一趟,她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也问了一些熟识的侍女,但因为不能明说是为了何事要找苏里姆,只能拐弯抹角的打听,可惜的是还是不知道苏里姆到底去那里了。
就这样一面躲避後宫夫人们的耳目,一面四处寻找,但普诺拉还是遍寻不着苏里姆的身影。最後普诺拉决定在苏里姆的房外等待,但现在是戒严期间,没有得到许可,侍卫不准她这样做,要她离开不准停留。即便偷偷躲在一处等待苏里姆,最後仍被侍卫发现,将她押回小屋,并警告不得再随意出去。
艾莉亚看普诺拉如此的黯然神伤,不忍心再问什麽,反倒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希望普诺拉不要再为她的事感到自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