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齐了所以器具和材料,显然花了我不少钱,但器具能重复使用所以还能接受,如果我没有中途而废的话。
我看着去书局买的蛋糕食谱书照着上面的配方秤着我买回来摆在桌上的材料。
因为是第一次做蛋糕,我选择做看起来很简单的「马芬杯子蛋糕」,然後想在上面挤上漂亮的鲜奶油。
我将低筋面粉与泡打粉用筛网过筛後,再来是奶油和砂糖……
我用刀子切出一大块刚好100g的奶油,跟食谱书上写的克数一样,这让我很开心。我该不会是做蛋糕的天才吧?
我秤完砂糖後,欲照着书上写的用打蛋器把奶油和砂糖搅拌成白色毛绒状,但奇怪的是奶油非常硬,光是连打蛋器要压扁它都不太可能。
我放下手边的工作拿出手机上网查为什麽奶油会搅拌不了,但手机随即被我手上沾到的奶油给弄得油腻腻的,我赶紧拿卫生纸擦一擦。
「嗯……奶油要先软化?」我对着手机自言自语後,将奶油拿去微波炉加热到可以轻松压扁的程度,然後继续刚才没有完成的动作。
不晓得这样算不算是白色毛绒状,但是糖已经完全被奶油吸收了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再来是……啊!鸡蛋忘了秤。
我从冰箱拿出食谱写的三颗鸡蛋,然後打到碗里打散後分次加入奶油搅拌均匀……
我照着食谱写的做了,但鸡蛋液加下去搅拌後奶油确变得像豆花一样,完全没有书上图片那样滑顺的感觉。但书上这麽写的话应该就铁定没错,於是我硬着头皮把它做到最後,直到面粉也加入拌成像面糊一样的东西出来。
我将面糊倒入一个一个独立的烘焙用纸杯里,杯子看起来有点小,所以我装了8分满左右。准备放进烤箱的时候才发现忘了开烤箱,我急忙将烤箱打开设定180度然後将装着所有杯子的烤盘放进去计时20分钟。
我内心松了一口气,终於完成最麻烦的部分了,接下来只要等20分钟後就有美味的蛋糕出炉了!
我转过头看着堆满器具的水槽,边叹气边打开水龙头清洗。
虽然挺麻烦的,但为了喜欢的人做的话还是会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我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上的综艺节目小歇一会儿,直到听到厨房里的烤箱发出「叮」的声音後我才关掉电视走回厨房。
当我打开烤箱门後,我的表情就和这些蛋糕一样,整个垮了……
欸?为什麽?怎麽会这样?
面糊流得整个烤盘都是,而且形状也变好奇怪,和书上完全不一样!
但没办法,我只能先拿出来放凉,然後把多出来的奇怪形状用刀子切掉整形一下。
我先拿了一颗放入嘴里试吃了一口,复杂的心情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黏糊糊的口感还有偶尔吃到粉粒,完全不像外面吃的蛋糕那种感觉……
失败……了吗?
但我都努力烤出来了,丢掉也太可惜了,对了!我可以用鲜奶油补救啊!用好吃的鲜奶油应该能覆盖住那奇怪的口感,因为至少味道还不错?
我照着食谱书上的配方秤好了鲜奶油与糖,然後糖要分次加入用打蛋器打发。
好!就用鲜奶油来扳回一城!
我再度鼓起干劲,用打蛋器对着钢盆里的鲜奶油一阵搅打。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鲜奶油始终没有变成像我记忆中那样既坚挺又柔滑的模样。明明是冬天,我的衣服与裤子上都充满了汗水,左手与右手明明相互交叉使用,却还是酸到几乎无法出力。
汗水从我的脸颊滑落到下巴,在我的喘气下低落到了鲜奶油里,我的不甘与苦恼化为愤怒一举将钢盆连同里面的鲜奶油丢到水槽里,这也意味着我的半途而废。
蛋糕做不好,连基本的鲜奶油都失败。我发现了我真的是除了外表以外什麽都没有,自己想了一堆却什麽也做不到。
我不甘心地握住拳头,身心的疲累又使我得支撑在桌子上才不至於倒下。这种感觉就像是竭尽所能还毫无作用一样无力。
叮铃──
我的手机响起,我用卫生纸擦掉了手上的鲜奶油後接了起来,是杨耀翔。
「喂?郭亦琳吗?」
「嗯,是我。」
「那个……你今天有什麽打算吗?要不要去图书馆读书?要的话我就约周凡恩和吴莲……」
「抱歉──」
「欸?」
「我今天有事,下次吧。」
「喔……喔,好吧,抱歉是我约得太临时了,再见。」
「嗯……再见。」
我看着手机上的「通话结束」,心里的五味杂陈化为两滴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滴到了萤幕上。
就连对我这麽温柔的人,我都……
「婊子」吗……?
也许是吧。
两天的假日不知不觉过完了,我只是待在床上什麽事都不做,浑身无力地看着日月交替,有时候还能依稀看见玻璃上自己呆滞无神、彷佛死人般的表情。
天空颜色微微地变化,加上小鸟的吱叫声,提醒我过一会儿就要去学校面对他们。
我该用什麽表情面对吴莲婷?我在电话里对杨耀翔的态度这麽冷淡,他还会一如往常对我温柔吗?吴莲婷说的是真的吗?那我又该怎麽和其他女生们相处?我该和她们说什麽?
如果吴莲婷说的是谎言,那她为什麽要对我说谎?如果她说谎的话,那时她除了惊恐以外,为什麽还参杂着难过的表情?她在难过什麽?还有她离开前流下的眼泪,为什麽她要流眼泪?她是被逼迫的吗?那又是被谁逼的?
「为什麽」这句话始终残留在我的脑海里无限孳生蔓延而蜷蜿。
这些复杂的心情直到抵达学校,沿着走廊穿过无数的人群,推开教室的门走进去後才犹如被暴风雨吹散的薄云一样,灰飞烟灭。
但更为痛苦的事也如拨云睹日一样现於眼帘之中。
那也是……我後悔那天对吴莲婷那麽大声讲话的原因。
「婊子、松垮女、装乖女、人渣、脚踏两条船、畜生……」
木制的桌子上布满了各种污辱人的字句,那些奇异笔的文字就像拿着小刀,一刀一刀刻印在我的内心,痛楚犹如打雷般在我体内迸裂四散。
班上的女生互相交头接耳,可以依稀听到嘲讽的笑声与看到渐渐露出獠牙的表情。
彷佛感觉得到教室里逐渐被染色,染成一种阴暗又忧郁的深蓝色。感觉得到身体载沉载浮
,呼吸也变得急促,简直就像在深海里被遗弃一样。我想求救,却连开口也做不到,而且就算我求救,又有谁能救我?
我心脏就像被掐住一样,痛苦得弯着腰,用手撑在桌子上不停地喘气。
──死。
我第一次意识到我有可能真的会死的感觉,於是生理上为了自保,控制着我的双腿朝着外面奔去。我没有目的,我内心的想法只有「逃离这里」的念头。
因为出自於像是逃命的感觉,我没有分配好呼吸的频率与速度,我回过神後已经是在某处的公园了。
「哈、哈、哈……」
我的汗浸湿了全身,心脏跳到全身都在颤抖,而喉咙也因为大量吸入冷空气而不停地咳嗽。直到现在我还没能意识刚刚发生了什麽事,我为何而逃。
我内心被恐惧所支配,我拿出手机想要求救,我忽略了杨耀翔和吴莲婷传来的讯息,将「我在学校旁的公园,可以来找我吗?」的讯息传给了里昂,因为我没有把握能用现在的嘴巴说出什麽话。
我没办法去思考来龙去脉,准确来说是不可以去想,哪怕是一丁点、一小搓,就足以让我充满裂痕的身体破碎而溃堤。
冬季的寒风穿透浸湿的制服,刺痛每一寸肌肤,像是在提醒自己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不久後随着沉重的引擎声出现,里昂也骑着他的重机出现在我面前。
「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