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啓哭了。堂堂男人有泪不轻弹,他破戒了。陈光啓不能理解林书婷的照片为什麽变成黑白的了,陈光啓不能理解为什麽照片边缘要用人造花点缀,难道他们不知道书婷讨厌人造花多过於讨厌葬礼吗?
陈光啓看着周围过分悲伤的人事物,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书婷母亲、书婷的大学同学、书婷高中的朋友、书婷高中的数学老师…等各个有门面的人聚集在一起,等等,这画面像极了拉斐尔的【雅典学院】个个领域的专家集聚在同个会堂,一个律法巾帼、一个文学才女、一个历史天才、一个数字玩家…感觉光环特别重,模糊了周围,变成了梵谷的【星夜】的背景,但是书婷的遗照还是白的照过了那些黄光。
陈光啓走出了教堂,他被慈悲的耶稣和花窗玻璃和悲伤的光环投射出来的仁慈弄得头晕目眩,他被一层层低气压的喘不过气,他像极了踩死蚂蚁的无辜孩子以为自己犯下了滔天大错,但事实上只是死了一个人如此微不足道而已。
他坐在教堂外的花圃,大口喘着粗气,顿时想到一个词,「泰山压顶」这又是为什麽?这打击是来自书婷的死吧?他想。此时书婷妈妈坐到了光啓身旁,一身黑的服装很适合她本庄严的容颜,裙子紧贴她的双腿,脚上满是皱纹,藏不住。
「这是书婷写给你的信,她不准我看。」光啓接走了书婷妈妈给的信,信皱褶的像是海浪一遍遍打在岸上,惹的海王波赛顿不愉快,因为她偷看了。
To光啓: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我死了,对!我敢保证。
你在成功的日子怎麽样了?可行吧!我对你可是非常的仰慕喔。
我不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是怎麽样的,是难过、是复杂、是悲愤,还是解脱,
这都跟我没有关系,反正我死了也安慰不到你。
你过的快乐就是我死去最大的安慰。
我想过唯一能再和你相遇的办法,只有自杀了。
别怪我无耻,我也没能跟你说分手。
那现在我再也不扯你後腿了。
我们分手吧。
自书婷(一个自杀了却不得安宁的人)
光啓看完以後,有种莫名的胸闷,像是什麽上瘾後脱离不了的感觉,他恨透了。纸张一次次擦拭的痕迹,说明书婷的犹豫不决,他深感背叛。他不懂付出真爱凭什麽在被抛弃後又要折返回来听她的分手,贱!太贱了。光啓把信还给了书婷妈妈,书婷妈妈似乎有什麽话咽在喉咙说不出口,是拜托吗?「书婷的遗物还留着,你有想要去看看吗?」这话脱口而出的是『我女儿的遗物堆着沾了灰尘,缺人手清理。』「好啊!」光啓没能拒绝,因为他也很好奇。
从台南一路驶进台中,到了最终也是最初书婷待的地方,房间门打开是一阵薰衣草的味道,【闺房】这词用的太美了。阳光随着窗帘缝隙透进去,一道光让空气中灰尘颗粒变的分明,是真的好久没有人碰了,书婷妈妈是真的没有丢掉一点书婷的东西,是怕看了悲痛还是怕看了噩梦?书婷妈妈点点头後离开了房间,剩下光啓探寻这秘密花园,杂草丛生让他寸步难行,他真的不知道热爱阿拉伯数字的女孩也热爱中文文字,这截然不同的东西,像极了他们俩的关系。
一本本的书堆叠起的山,像台南的盐田,小小的峰,小小的丘。粗鲁的大男孩撞倒了山,愚公为此愉悦,而他感到烦恼。他拿起一本本书,【沉默的岛屿】【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熔炉】【无罪的罪人】天哪…怎麽尽是绝望和性侵串连起来的书籍,书婷怎麽会喜欢这种书籍?她本该喜欢【几何原本】的,谁荼毒了她?在光啓决定好好的看看书的内容时,一张纸条从熔炉的封面内页掉了出来。
「什麽最美丽?」光啓立刻想起书婷高中最喜欢的美术老师,书婷在高中时非常崇拜美术老师,雪白的皮肤衬托鹅蛋脸,弯曲的像月亮的眼睫毛,樱桃小嘴,笑不露龈,但是蒜头的鼻子把她带进了平凡,她跟完美的书婷又差了一段距离。书婷常常噘着嘴在光啓耳边喃喃说「老师真的太漂亮了啦。」光啓也总是回她「你最没有资格说她漂亮。」回忆戛然而止,光啓走到书柜,满满的书藏不住那本泛黄的画册,一张张的素描是他们无忧的代表,一张张的水彩是书婷曾活着的范本。
翻开了素描美术老师的那一页,却甚麽都没有,猜错了?光啓心想。翻页是一大张的陈光啓,陈光啓的脸清晰的可以细数毛细孔,她细腻到似乎把陈光啓的发丝全数过一遍。陈光啓看到用回纹针别着的纸条,原来她口中的美丽,是他。第二张纸条写着「秘密藏在秘密里,要窥探秘密必须找到秘密的真理。」光啓笑了,四个秘密,四种情绪,四个书婷。光啓走到了书婷的桌子面前,蹲下身子,找到了秘密的真理,光啓想不透他只是一句无聊的话可以被她回收利用成谜语,太可爱了。第三张纸条上写「光啓,恭喜你,笔电是我留给你的惊喜。」原来书婷妈妈手中的信,是一套陷阱题,真正的题目在她的房间里,而答案在笔电里。
光啓翻找,最终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书婷的笔电,乾净的没有沾染灰尘,没有被污染。书婷锁上了密码,光啓迅速的解答,【密码正确】光啓用膝盖想也知道书婷记不得自己的生日,只会用他的。打开後桌面只有一个资料夹特别吸引人,【原因】这个真是吸引人,吸引富满好奇的人。点开是写着1、2、3…的word档,像是日记、散文、传记,还是长篇小说,光啓不知道,所以他打开了。
「我还依稀记得他的阴茎放进我阴道的那一天,天空很暗,快下雨,闷的出汗,他在放学用着为我增进数学能力的藉口,在稀疏人流会经过的音乐教室,在我娇喘会被吸音海绵吸收的墙壁,在我背诵数学正弦定理的瞬间,让我无话可说。」光啓有种被强暴的感觉,他的手指开始颤抖,脑里一百个被放大的自己的阳具在高傲的勃起,身而为男性的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