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站着的是白卲恩。
随後,白卲恩的父母也出现了。宋薇礼貌性地往门口去,准备向白卲恩的父母打招呼,留辰南翌和白卲恩两人单独留在病房里。
白卲恩拉了张椅子,坐在病床旁。两个不曾相识的国中生,实在不知道要说甚麽,气氛很尴尬。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胆小的白卲恩隔了很久,才把积在心里很久的这两句话说出口。
「呃,其实也没甚麽…」辰南翌尴尬地回话。其实他根本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我叫做白卲恩,一年三班的。你叫做辰南翌,对吗?」白卲恩从口袋里拿出一片白色的牛奶巧克力给辰南翌。那是白卲恩最喜欢的零食。
「嗯。我也一年级,一年十五班的。」辰南翌接过白卲恩递给他的巧克力。白卲恩得知辰南翌和自己同岁,也接受了他的巧克力,高兴地笑了。
白卲恩当时随着辰南翌的班导师叫来的救护车,一起到了公立医院。他无意间听到辰南翌的班导师打电话给宋薇,才得知了辰南翌的名字。
当然,後来白卲恩的父母也收到了通知。得知消息後,白卲恩的父母直接将两人转到跟自己集团合作的私人医院。宋薇急忙赶到时,辰南翌还在昏迷。
辰南翌的班导师向白卲恩的父母跟宋薇解释当时的情况,白卲恩也说出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宋薇听完後,不忍想像自己儿子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见义勇为却遭到围殴,顿时没有忍住情绪,当场哭了出来。白夫妇让合作医院调动最好的医生,并给予最好的照顾。
白夫妇十分内疚,一直向宋薇鞠躬、道歉,但宋薇并没有迁怒於他们。她花了些时间平抚自己的情绪,她是个理性的人,也知道这些悲剧都不是大家所愿意见到的。
宋薇请白夫妇不要为这件事道歉,毕竟是辰南翌自己决定介入这件事,而且他们的孩子也是受害者。她请辰南翌的班导师回校後能严谨处理,她也不希望其他孩子受到一样的遭遇。
虽然宋薇理智地处理了所有事情,但她仍一心挂念昏迷不醒的辰南翌,始终郁郁寡欢。
「你为甚麽都不抵抗?或是跟你爸妈、跟老师们说?」辰南翌接过了白卲恩递给他的巧克力。即使他不怎麽吃甜食,但还是折了一块放进嘴里。
「嗯…我没有想过…他们威胁我不能说…」白卲恩不敢直视辰南翌,委屈巴巴地回答。
「…」辰南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麽说他。
「可…可是我刚刚有…有把整件事情的经过都跟你班导师说了,还有跟我爸爸妈妈和你妈妈说了!」白卲恩见辰南翌不理他,以为他生气了,赶紧补充说道。
「你…」辰南翌听到白卲恩跟他妈妈说了事情的过程,心想他妈妈肯定心急了很久。辰南翌想说些甚麽,可是白卲恩也没做错事,所以又把话吞了回去。
「我…是不是做错事了…」白卲恩紧张地咽下了口水。
辰南翌叹了口气。
「…你没做错事,只是我不想让我妈妈担心。下次有类似的事,你别让我妈妈知道,她很容易紧张。」辰南翌看着白卲恩畏畏缩缩的,不想让他觉得内疚。毕竟,白卲恩也算是很倒楣。
这可能就是辰南翌的温柔吧。无意之间,他也时常不自觉地把别人的感受放在自己之前,就像他为了掩护白卲恩,自己莫名其妙挨了顿揍。
「嗯…知道了。」白卲恩点了点头。
後来,俩人又陷入的一阵沉默。那时辰南翌用了惯用的左手抓着大个头,大个头胡乱地踹,把辰南翌的左手跟右肩膀都给踹骨折了。辰南翌的左手包成了棍状、被迫绑了个三角巾,右肩膀也痛得提不太起来。
白卲恩不停地偷看辰南翌,又很内疚地把眼神别走,反覆了几次。他不停地抠着手指甲,他看着辰南翌的上肢几乎包紮成不可动弹的样子外,身体到处都是瘀青,右脸被踢到肿起来之外,头部也被诊断出二级脑震荡…辰南翌全身的伤几乎都能归咎於他,他不知道怎麽去偿还辰南翌这份人情。
辰南翌看得出来白卲恩内疚的眼神,於是他忍着痛又用右手折了块巧克力递给白卲恩,想借此让白卲恩的内疚感少一些。白卲恩接过了辰南翌递给他的巧克力,才稍微放松一些。
「呼…呼…」门口又跑来了一个人,这回是个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女孩。
正是白卲晨,白卲恩最亲密的姊姊。
「你就是…就是救了小恩的那个辰南翌?」白卲晨涨红着脸、大口喘气地问着。她一下课就叫老周去学校载她,一进医院就一路狂奔到病房。
「你…你好!嘶—」辰南翌被眼前这个女孩吓到,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又是谁。原本想举起手跟她打招呼,却又忘了自己的两只手都还处於残废的状态。
白卲晨有着和白卲恩非常相似的外貌,他们之间只差了一岁。因为白妈妈是外国人的关系,两个人天生都有着奶茶色的头发和深蓝色的眼睛。白卲晨绑着高马尾、留着平浏海,但因为一路狂奔的关系,浏海都乱成一团了。
「你,别动。躺好。」白卲晨一手拨平自己的浏海,一手指挥着病床上的辰南翌,用着命令的口气说着。
「姊姊,你不要…」白卲恩站起来,试图把白卲晨命令辰南翌的手给放下。
「你,坐好。我等等再修理你。」白卲晨这回又指挥着白卲恩,白卲恩安分地坐下了。
从对话中,辰南翌知道了眼前的女孩是白卲恩的姊姊。辰南翌心想这个女孩应该不是很好应付,便慢慢挪动屁股往床中间移。
白卲晨是一个是非和爱恨都很分明的女孩,同时有着挥之不去的女王架势。
「你,非常感谢你对我弟弟给予帮助,也非常抱歉因此对你造成这麽大的伤害。」白卲晨一秒前指着辰南翌,下一秒便行了个九十度的大鞠躬。这吓得辰南翌急着下床要扶起她。
然而在辰南翌急着下床时,眼前又是一片晕眩,还伴随着反胃、恶心的难受。
「啪—」辰南翌又摔下了床,但一旁的白卲恩即时地扶住了他,辰南翌整个人瘫软在白卲恩身上。白卲晨见状,也搞不清楚怎麽回事。
「白…白卲恩,能…不能给我个呕吐袋…」那反胃的难受感侵袭着辰南翌,门外的护士急忙地跑进来;见到慌张的护士跑进病房,白夫妇和宋薇也跟着跑了进去。
辰南翌胃里也没甚麽东西,只吐了一堆的胃酸。吐完後,辰南翌已经没办法好好坐着说话,全身瘫软地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护士把所有人都赶出病房,然後帮辰南翌挂上了营养液的点滴。
白卲恩和白卲晨的爸爸把他俩狠狠地骂了一顿,但俩人都一脸茫然、搞不清楚状况;他们的妈妈则拼命跟宋薇道歉,自己的孩子一个个都让不人省心。
因为伤势痊癒地慢,辰南翌好几日没有去学校。但他请白卲恩每天跑腿送当天的作业和同学的笔记到医院,在医院自习着。虽然上肢的伤势导致他无法好好写字,但班导师知道整体的状况,便也没有要求辰南翌太多。
白卲恩也在医院跟辰南翌相处了几天,他渐渐地比从前开朗。他每天除了带辰南翌的作业去找他之外,也会带上他自己最喜欢的巧克力。辰南翌从没跟他说过,他其实不怎麽吃糖。
自那天之後,全校都知道了白卲恩跟白卲晨的身分。白夫妇觉得隐瞒身分也没有意义了,反而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於是他们请了个来头不小的律师,郑重向大个头和其他几个学生的家中提告,要求他们赔偿当天在学校对辰南翌所受到的精神伤害。
这算是很小的杀鸡儆猴,因为辰南翌在私人医院的医疗费用可不是一般家庭支付得起的。
辰南翌不在学校的这几日,因为白夫妇的一连串举动,让他当天的英勇事蹟瞬间在学校里传开,辰南翌的人气也莫名其妙地急速窜红。白卲晨和白卲恩是白驹建设富二代的事也传开了,加上前面白夫妇对几个学生所采取的行动,根本没有人敢再为难白卲恩。
等到辰南翌的伤势痊癒地差不多,只剩下还没拆下三角巾的左手和右肩膀的一点疼痛,他便恳求白卲恩的父母让他出院。白夫妇原本希望让他完全康复再送他回学校,但无奈辰南翌说着怕自己的学习进度跟不上,也只好妥协了。
平日里,辰南翌都骑着脚踏车去学校。但少了左手的状况,他只好徒步走去学校;他刚从走下楼,打开家门便看到一台黑色厢型车停在家门口。
「嗨!南翌!早安!」车窗摇下後,冒出了白卲恩的头。
辰南翌皱起了眉头,正觉得奇怪。他为甚麽在这里?
「快上车呀!你不是也要去学校吗?」白卲晨从白卲恩後面扑向车窗,两个头同时挤在一个车窗。
「我…可以走路去的啊?」辰南翌仍无解地皱着眉头。他始终摸不透这对姊弟的行为举止。
「我都刻意让老周开车过来了,我们一起去学校啦!快嘛!」白卲恩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下车,准备强行把辰南翌拖上车。
「好、好、好,我上车,你别下车了。」辰南翌自知他说不过两个白家人,便妥协了。
回到学校以後,白卲晨就往二年级的教学大楼方向离开了。白卲恩跟着辰南翌,说着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些甚麽。他只提了一些日常升旗的报告、学校的比赛、活动等等的琐事,压根儿没提到他自己和辰南翌一夕爆红的事。
走到一年级的教学大楼後,远远地就能看见一群学生站成两排。
『是有甚麽新活动吗?』辰南翌心想着。他没有多想,也没问白卲恩,就只是继续地往前走。
「南翌大哥,欢迎您回归!白少爷,早上好!」辰南翌和白卲恩一进教学大楼一楼的穿堂,那两排的学生便大声喊着,吓得辰南翌背在左侧的後背包直接从肩膀上滑了下去。
「我…等等…欸!」辰南翌正要重新提起自己的後背包,旁边就来了个同学帮他拿。
「南翌大哥,让我帮您背书包吧!您身体要紧啊!」这同学油腔滑调地说着,像个小太监似的。辰南翌仔细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同班的同学陈荣。
「我…你不要这样叫我。」寡言的辰南翌很不喜欢热闹。现在搞得只是进个穿堂,也要闹这麽大一出。他压根儿搞不清楚甚麽情况,白卲恩倒是稀松平常地穿过两行队伍,还很慵懒地把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後脑勺。
白卲恩早在辰南翌住院的期间,就受尽了这种待遇。他也被吓到过,但後来就习惯了。
「白卲恩!」辰南翌喊住了他。
「怎…怎麽了?」白卲恩还是那个胆小的白卲恩,辰南翌一喊就赶紧地跑回来。
「这甚麽情况啊?」辰南翌看着两行队伍,不解地问。
「因为…然後…後来…,就这样了。我先回去了喔!下课我再去楼上找你!」白卲恩讲了个大概,然後就自个儿回去自己的教室了。而辰南翌像个傻子,站在原地。
「不…不要再搞这种玩意儿了!都回去!」辰南翌的右肩膀还没完全康复,吃力地举起右手挥着。
那两行队伍向着辰南翌行九十度大鞠躬,喊着「是的!南翌大哥!」,然後才各自离开。
「南翌大哥,我们都很敬仰您。真的!」那小太监陈荣在他旁边说着。
「把背包还我。」辰南翌用他无力的右手,试图抢回他的背包。
「南翌大哥,就让我帮你送到教室。小事而已,小事、小事!」小太监说着,然後屁颠屁颠地走了。又剩辰南翌一脸无语地傻在原地。
「我…白卲恩!」辰南翌看着转进教室的白卲恩,对於整件事简直无话可说。
辰南翌回到班上後,走到自己的位子,发现抽屉里塞满了一堆信封,搞得课本根本拿不出来。他只好拿出那厚厚一叠的信封,全是粉红色信封或是画满了爱心的情书。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些人送的,心想扔在学校也很伤人,他只好全塞进书包里。
辰南翌心想,这股热潮大概就维持个两、三天,他迟早能回归原本安宁的正常生活。
无奈的是,隔天、後天、一整学期、一整个国中阶段,这庄重的行礼大队仍然天天"准时打卡",情书也是天天"准时送达"。而他每升上一个年级,就会出现新版本的「南翌大哥英雄记」的传说,然後多一批学弟追随他、多一批学妹喜欢他。
辰南翌实在是没辄,最後也懒得再多说甚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