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我要立刻去找妹妹吗?不可能。
想要还书的话,方法多得是,例如在无人瞧见的时机偷偷送进她的置物柜,例如在尴尬的晚餐时间过後於她洗澡时偷偷塞进房间中……再不济,直接放在门口也行。
只要稍微用白纸留下讯息,顺势遮住封面的话……若菜应该就不会生气才是。
顺带一提,第二种方法因为要进房间,所以会有人身安全的危机。
「——啊!出来了出来了。」
想不到,我才刚踏出教室没多久,就被叫住。
这猝不及防的gank真是令人讨厌……啊!
「嗯?……啊啊!」
我迸出的声音跟我的内心话一样可笑。
「哈哈~你很惊讶呢。」
那是因为,眼前的组合让人胆寒的缘故啊。
「别露出这种表情嘛……」
——椿野里,名副其实的班上实权人物,与我的青梅竹马丹羽绘凛,就站在一起。
搭着肩、臂贴臂——虽然看得出是我的青梅竹马任由椿主动,还是挺微妙的。
这是什麽奇特的组合?
记得绘凛是三班的吧。
我们是二班欸。
「这孩子一直在门口张望……问她好久才吞吞吐吐说要找你,我就带她来啦。」
欸嘿一下吐吐舌的俏皮女孩,确实看起来不带恶意。
但就绘凛一直颤抖着畏畏缩缩的模样……好吧,绘凛无论何时都是那样。
刚刚我才说看不透的那个中心人物,就是这名女子是也。
椿野里。
剪得恰到好处的齐耳短发,俏丽又爽朗地贴在脑後,面上永远是那副攻不可破的完美微笑,外表好像有强势的一面,实则柔顺随和到难以置信的地步。
不管提什麽要求或说出什麽冷笑话,这家伙都能巧妙地转成正面意义,促进话题继续进行。
也就是不管多麽社交障碍的人,赖上椿野里都能交到一、两个朋友。
尤有甚者,她会直接成为你的朋友。
——善解人意的温和、识时务的体贴、恰到好处的插话,永远掌握气氛的游刃有余。
这名女子虽不是外型最抢眼的,染成米黄色的短发也没有过度浮夸的打理,却是最让人难以忽视、一眼就可看见的团体中心领袖人物。
而她的领头也不是隔壁班矶贝那种压迫式领导,是随性随和,任由底下人自由发展交友关系,深受所有人喜爱与信服的带领。
她是无论男女都可轻易与之接近的人物,还正好不分亲疏远近,每个人都跟她保持适当距离。
——要我说,她绝对是除了大海原纪伊以外,校里最火红的人物。但是善於隐蔽的性格,却让她成功不被注意,在不过度引人注目的情况下,成为掌握整个班级人际流转的BOSS级人物……当然,在谈整所学校最有人气的学生时,首先会联想到纪伊跟矶贝,才轮到她。
她就隐匿在那之下,柔顺随和、滑溜得难以掌握,深不可测得难以看透。
就我的角度来说,会觉得她是比自然现充会田与智子还难搞的心机现充。
——是的,心机。
因为像她这样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能够拥有现在的这一切,完完全全是靠她自己智取得来的吧?
所以,才麻烦。
「梅村同学?」
——说到底,就是我讨厌难以捉摸的生物啦。
「你还好吗……脸色好像很难看噢?」
「没、没有啦……」
实际上,我与椿野里没有过节,她在当年那事上也没有站队……因为她是转校生。
所以我对她没有高中以前的印象,这是理所当然的。
即使如此,就该把她认定为不知道我底细、无害的人类吗?不,正因如此,才要更加防备才行。
人心正是会趁这种时候,巧妙地趁隙钻入啊……
「不舒服的话,要去保健室喔!」
……好吧,我可能是想得有点多。
实际上,椿野里就是个好人。
名字也很好听,是我喜欢的音节。
……题外话、题外话。
「那就这样啦~掰啦,梅村同学,丹羽同学就交给你了。」
「喔、喔喔,掰啦……」
潇洒跟我道别的椿野里挥一挥手,蹦蹦跳跳地消失在转角,留下我跟丹羽绘凛面对面,还惹得我不由自主跟她一起用轻率的道别方式。
话说回来,她不用上课吗?
「阿、阿悠……」
……对喔。
都忘了小绘凛还在。
光顾着忌惮椿野里的巨大存在感,都忘记我这还有一个青梅竹马了……
嗯?至今为止,绘凛应该是我遇过最无害的人种了喔。
「阿、阿悠!」
「唔哇哦怎麽了,突然这麽大声……抱歉抱歉啊,有点恍神。」
「没、没关系的……阿、阿悠……」
我眯起眼,转头对着那个交握双手、畏怯得不知所措的女孩,而她惊跳一下像是被什麽大为动摇。
水汪汪注视过来的眼睛,里头的波光剧烈摇动。
「小、小绘凛……?」
虽然她从以前就很奇怪,但这也太奇——
「阿、阿悠!」
「是!?」
我做好心理准备听她宣布惊天动地的大消息,但很快地,绘凛便只是——
「今天,放学後……」
——如此一喊:
「能够跟、我、一起、回家吗!!」
一起、回家吗——
回家吗——
像是使出了全身力量喊出的这句话,制造了回音一般的余波。
像是使出浑身解数,拚命而卖力地朝我呐喊。捏紧的两手泛起红痕,是用力过度的证明。
——惊天动地的剧烈音量,轰炸了整个走廊。
可幸好长廊上只有我跟她而已。是回音才制造如此震撼的效果吧。
拉紧的教室门,应该也不至於泄漏声音。
而我瞠目结舌、五雷轰顶。
那真的是以绘凛来说十分巨大的音量……不,就一般人来说也够厉害了,放在绘凛身上更是了不得。从小到大,我何曾听过她流畅讲完一句完整的话?
而她使出的劲儿,更是难以想像的超出常规。
手指捏紧、刻出红痕;双眼紧闭、面色潮红。彷佛使出浑身解数,拚尽一切的卖力模样。
——站在那里,像是等待受刑的死刑犯。
所以,我也只能这麽说:
「当、当然可以罗……」
毕竟,没有拒绝的理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