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记忆里始终有那麽一幅画面:
放学後的教室,几撮聊天的同学,黄昏的斜阳,慢条斯理收拾着书包的他。
「向弦...」那个人抬头注视着他。目光像夏日的清泉,像冬季的暖阳。
那个人笑了。弯弯的眼睛,像月亮一样。
他总是做着同样的梦:
有闲人问起他和他的事。
他脑袋还没动就先开了口:
「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像是要证明什麽一样,他也真的开始和其他人「玩」。
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李向弦不再对着他笑了。
梦境的最後总是那一天,李向弦平静的对他说:「你不要再来闹我了。」
当时他胸口那股高涨的情绪,现在想来说不定不是愤怒,而是绝望。
张笑群醒了,心里胀得难受。
他也没再吃安眠药,只盯着天花板细细的回想并检讨他的人生。
夜很静。
李向弦睡不着。
张笑群今天给他的冲击太大了,他有点受惊。
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该不会是受了什麽刺激吧?
不知道自己就是罪魁祸首的李向弦有点幸灾乐祸地想。翻了个身,李向弦顺手把一旁的抱枕拉进怀里继续思考。难道他真的是在这段日子里得到了什麽启发而改头换面?可是人有那麽容易改变吗?
李向弦考虑了各种可能,也拟好了各种情况发生时的应对方法,然後在半夜三点传了讯息给「比稿费岩烧石火锅」:
「麻烦转告一下你们的老板,我很高兴也很愿意跟你们合作。其他还有什麽要讨论的,请再给我时间和地点,我随时都可以到。」
李向弦放下手机合上眼,身体很累,思绪仍是清晰的。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他是抱着什麽样的心情喜欢张笑群,也记得他是听了看了多少事才对那家伙真正死心。
他直到看见张笑群开始和一个女同学玩起了交换信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喜欢的人或许根本不存在。
或许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自欺欺人也该有个限度。
李向弦当时就像是从一场梦中渐渐转醒。一开始他总是觉得自己简直像个醋桶一样,然而他分明没资格吃醋。他常常为了自己的心胸狭窄而暗自神伤,觉得他自己这种人根本没资格喜欢任何人。直到他彻底了解张笑群那可笑的自尊、那从小被宠出的傲气和那玩世不恭的行为,他才放过了自己。
他的眼泪并不为不值得的人掉,因此他不哭了。
他也从此不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
李向弦记得,当时自己总把位置选在窗边,好多个午後,张笑群挨在桌旁等他一起放学。
夕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光影刻划得他的五官更立体了,好似美术教室里的雕像。他对着他笑,眼神很温柔,现在想想那应是错觉。
从头到尾都是错觉。李向弦意识模糊的想。
他是先以为张笑群喜欢他,他才喜欢张笑群的。既然张笑群只是玩玩而已,那从一开始他的喜欢就不存在。
从一开始他的喜欢就不应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