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羽捏了捏眉头,看了看这次企划的预算书——他到现在都还不敢给会计室看;但就算给会计室了,自己在其他地方的签呈也处处被打枪,眼看假如再拖下去,自己大概就没机会跟李芝莺合作了。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拿出笔电,将预算书一字一字地对起错误来:「学繁体的人都对文字那麽执着吗……」他细声抱怨着;意外的是,当认真对起这些枝微末节时,他更清晰地看到了许多谬误和错项,就像他正在进行另一次细致而精准的检查。
他开始流连在各个同仁的办公桌间。尽管自己认真参与企划,行政能力仍旧是连那些助理都比不上;认真编了一次预算,才知道大家在底下做的事有多辛苦。
「安哥,这边要怎麽弄呢?」陈小羽坐在一个采购助理的座椅扶手上;即使他体重不重,他仍轻轻倚靠着,避免弄坏对方的椅子。
陈小羽口中的安哥本名叫做安洛,一头天生的黑色卷发,配着看来有些沉重的方型黑框眼镜。他为人较为腼腆,每每陈小羽这样凑近并用着那有如怀中的泰迪熊般的语气拜托他帮忙时,他手中原本的工作便不复存在般。
安洛稍微翻阅了下预算书,然後蹙起眉头,又重新看了一遍。「这是你自己编的?」陈小羽点点头,脸色有些懵,手不自觉地交在胸前。
「写、写的很好耶!根本今非昔彼啊。」安洛惊喜地抬手揉了揉陈小羽金色的小脑袋;而陈小羽愣在原地、心里头正小花一朵朵地绽放着,难以想像自己被称赞了。
「真、真的写的不错吗?」陈小羽双眼映着烁辉,脸蛋微微泛红;没多久他提醒自己赶紧回神,晃了晃脑袋。
还有问题得问呢!他心里清楚,这只是比平常的水准进步了些,要进刘定宇那家伙的眼这根本还不够。
——
奔走了一天,见公司部分人都已经下班了,他便走进茶水间,一盒饼乾拿下来,边吃边弄文件。
他打字慢,又承揽太多部分,写两三行就觉得眼皮一沉;回想起来,他似乎从没让自己那麽操劳过。
吃也没吃饱、睡也睡不饱,他一心想做好这项企划的执着麻痹了他许多感官;他催眠自己:撑过这一关,一切就都苦尽甘来了。
能到冲绳拍摄写真、还能住高级的酒店、而且还是跟芝莺姊一起工作——对,再拼命一阵子就好。
陈小羽天真的脑袋唯一忘记的是,一份企划并不只有预算这个部份……。
——痛!
胃部突然传来一阵灼烧感。
几天没吃正餐,现在报应来了;陈小羽扶着肚子趴在桌上,额头冒着冷汗,全身细微地颤动着。
该死的…。他在心里咒骂着,放在电脑上的手吃痛的蜷曲起来。
这时,他恍忽的耳边传来有人走进茶水间。他心里觉得更愤恨了:他不希望自己奋斗时的狼狈模样被人看到,已经努力那麽久还需要被人同情,这难道不是种羞辱吗?
但陈小羽回头一想,自己这动作谁看得出自己正不舒服呢?他为此自嘲了一番。
热水冲开茶叶的清香飘了出来,这一刻他的感官莫名的清楚。「喂你没事吧?」被水温烫暖的手掌放上了他透着冷汗的背脊。
「哈啊啊…我、我没事。」陈小羽在嗅到那发间的麝香时,他就猜到来人是刘定宇了。
刘定宇下班时间不早,固定上午跟傍晚会泡杯茶。
陈小羽伸手阖起自己的电脑,想赶紧离开,身心俱疲的他无法再承受更多打击了。
但他起身看到刘定宇那依然没什麽表情的脸蛋,他就觉得自己这阵子的委屈疲惫怎样都藏不住了,泪珠啪嗒啪嗒地从脸颊滑过落了一地。
他抱着笔电在大哭着,但眼角依然想逞强地想守住表情,反而让人看了是更哭笑不得。
陈小羽抬手一抹眼睛:表情是守住了,泪珠却还是跟着啜泣一滴一滴挤出来,哭的眼角和鼻子红通通的活像只小白兔。
刘定宇轻声「噗嗤」笑了声,陈小羽立马火就上来了,却被对方一手抽走怀中的笔电,并被压到椅子上坐好。
刘定宇取了个马克杯倒了点热水进去。「喝一点吧,听说你在做企划。怎麽,了解到我们平时的辛苦忏悔得掉泪啊!」
陈小羽脸色哭的惨白,身体还一抖一抖,眼角的绯红惹人怜惜。
「我请你吃个饭吧。」刘定宇倚在柜子上看了眼笔电後突然说道。
老板警告了全公司要让陈小羽受罚,他才刚想到这件事,刘定宇就又说:「别担心,我一个事主请你吃饭,能算得了什麽吗?」
陈小羽怔了下,才撇了下脸道:「谁要你请。」
对方叹了口气,轻声道:「编个预算书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原本想说要帮你一把的——」话都还没说完,他的衣角就被那白净的小手拉住了。「说、说话算话啊……」陈小羽看向一旁,而这样反倒露出了他那红通通的耳畔。
——
刘定宇走出公司买了些晚餐,让陈小羽一个人在原地休息一会。
他坐在茶水间,一双小手捧着暖胃的药膳汤;那是刘定宇午餐留下来的,还热腾腾的,还没开过。
刘定宇一回来,陈小羽抽了几下鼻、赶紧向对方道谢。
「嗯。」刘定宇有些漫不经心地答道。「你在这里把汤喝完,我回办公室拿个东西。」刘定宇放下手中几个提袋,把陈小羽留在了原地。
回到办公间,他把一些资料存到随身碟,并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其实他刚刚扫过了笔电里的内容,几乎无可挑剔之处;一个演艺人员能为幕後企划付出那麽多心力,他也是感到满惊讶的。
平时挫挫这家伙的娇气他觉得无所谓,但他也没什麽心思特地去让对方受多余的苦难。
硬要说的话,他就是宅心仁厚觉得自己要负一点责任;上次他的反应大多是被低血糖影响,伤势也就外皮肉伤浅浅一层,看来吓人但也没多严重。
就当是对那家伙现在处境的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