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完餐点後我拿着菜单到柜台要点餐，发现柜台没人。
我四处张望尹晨恩或是其他店员在哪，这时突然从猫区的透明拉门看到尹晨恩的身影。
他正在为猫咪们添饲料，再拿着猫砂铲当个很称职的铲屎官。
平常看他对许多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没想到他工作时是那麽的认真，而且表情看起来不像不甘愿，是心甘情愿的为这些毛小孩在付出的。
我走向猫区想告诉他我要点餐，靠近玻璃门时听到他跟女客人的对话。
「你好，不好意思，想请问方便给我你的LINE吗？」女客人递出手机，有礼貌的问他。
真有行情啊。不过我也不太意外，尹晨恩本来就长得不差，只是平常在学校一副生人勿近、难相处的样子，所以在学校没有女生会主动搭讪、与他攀谈，但还是会有几个女生在远处偷偷看他、讨论他就是了。
尹晨恩像是习惯这样被客人要联络方式的事情很久了，看不出脸上有什麽情绪，扬起营业式笑容，「不好意思，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但还是非常谢谢您的光顾，以後欢迎您再度光临本店。」
拒绝人家但又不会让人太难堪，跟对方表明以後欢迎再来，真的满厉害的。
他转身时看到了在透明门外的我，打开门说：「点餐？」
「嗯。」我点点头。
「去柜台吧，我去洗手等我一下。」他指了指柜台的方向後离开到厕所洗手。
我站在柜台等他回来，他回来後没先问我要点什麽，而是问：「约会？」
「大概是吧。」我其实不懂他口中约会的定义，是情人之间约出来吃饭才叫约会，那朋友之间出来算约会吗？
「不错啊，满聪明的，知道用可爱动物来掳获女生的心。」他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着，「所以你们要吃什麽？」
这话题也未免转太硬了吧？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也没想关心我跟赵宇翔来这边吃饭的目的，只是随意跟我闲聊而已。
「一杯热奶茶，一杯冰拿铁，一份培根义大利面还有一份牛肉铁板饭。」我跟他说我们想吃的餐点名称。
「好。」他熟练的点着平板上的萤幕，「这样是五百八十元。」
「好。」我拿出整数的钱递给他，「这边刚好。」
「谢谢。」他打开收银机把钱放进去後，给我发票，「餐点现做要等一下，你们先坐或是跟狗或猫玩吧。」
「好，谢谢。」我看向柜台，上面有猫咪的名片夹，狗狗样子的捐款箱，这边很温暖，让人是一个充满爱的地方。
「你为什麽会想来这边工作啊？」我问他，因为我觉得他这种对什麽事都很冷感的人，跟动物一点也不搭嘎，但店里的狗狗和猫咪看起来都很喜欢他，这画面有点违和。
他看了下店里没什麽客人，手环在胸前，用一往不屑、我问笨问题的样子说：「最主要的理由是因为缺钱，这里排班弹性，也觉得这边的环境满舒服的，而且……」他看了看店里的流浪狗，「我觉得牠们跟我满像的，都没有家。我们都是被家人抛弃，住到了一个不是你原本家的地方。」
「牠们的眼神时常会盯着门口，好像一直在期待着来的客人会是牠们的家人要把牠们带回家，事实上不是，每个人来这边吃吃饭、喝杯茶跟牠们玩完後就离开了。」他的手托着下巴撑在柜台上，放下了店员的身份，以普通朋友的样子在跟我说话。「牠们的眼神我以前也有，以前我很盼望家里会有人来带我回家，但是他们没有，我也看清事实了。所以我想，牠们的眼神有天会不会也黯淡了下来。」
「但每个来这边的客人都给了牠们爱。」
「但这些爱都是暂时的而已，走出去就没了。」他反驳我。
我顿时无法讲出反驳他的话，因为他的话我是有点认同的。
这些暂时的爱，有很多同情参杂在里面。
如果是我，我大概也不希望别人爱我是同情我，我需要的是真正爱我，不是因为同情才爱我的人。
「同情的爱到最後如果被拆穿的话会很可悲的。」他像是读懂我内心的想法，直接一针见血，看了看坐在窗边的赵宇翔，「赶快回去吧，不然有人又要吃醋了。」他酸溜溜的说。
「好啦。」我结束话题，「现在没什麽客人，你也多休息吧。」
他挥挥手敷衍我，示意我赶快回去找赵宇翔。
我走回座位，对赵宇翔有些歉意地说：「抱歉，刚刚跟他聊了一下。」
他看向尹晨恩，尹晨恩又在那边一副不屑、好像欠他几百万的脸，接着转头看向我，「你们聊了什麽？」
「就闲聊一下，问他怎麽会想来这边工作，还有待遇等等的。」我没有把我觉得很负面的那些讲出来。
他叹了口气，看起来不想再跟我争论，「我也想跟你多讲讲话啊，我们很久没见了。」
「现在不就在讲话了？而且我们不是每天都有在传LINE吗？」
「你不懂啦，传LINE跟实际见面的温度差很多。」他一脸小女生在生气的表情，而我像个男生有点不懂他突然闹别扭的点，我跟他根本角色互换，我现在有点懂班上男生常常说不懂女生是怎麽回事了，因为我是女生，我也不懂女生，也不懂在我面前的赵宇翔。
「你在吃醋？因为我刚才跟尹晨恩讲话？」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但我实在想不出他闹别扭的点，只想到尹晨恩说他可能会吃醋，所以直白地问他。
此时的他像失宠的狗狗，撇头看窗外，「哪有啊？」他一脸否认。
他真的还满好猜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藏不住。
他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偷笑，我举起双手放到他的脸颊上，把他的脸颊硬转过来逼他看我，「既然很久没见那就别闹脾气了，对吧？」
他觉得我说的话很有道理，虽然看起来还是在吃醋，但勉强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这是你们的热奶茶和冰拿铁。」尹晨恩在刚好的时间为我们送上饮料。
「我是奶茶。」
「我是冰拿铁。」
「请慢用。」尹晨恩将饮料放到我们面前後，点了点头後便回厨房里继续忙。
午後的咖啡店没什麽客人，可能是寒假平日的关系，也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所以没什麽人来吧。
我的奶茶上有一个可爱的猫咪拉花，右上角再画上粉红色爱心，不知道是不是尹晨恩画的。
奶茶上头的拉花真的很可爱，我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再拍一张赵宇翔喝拿铁的照片，把我的奶茶和喝着拿铁的他小心翼翼的拍下，不让他发现。
「奶茶的拉花很可爱。」他看到我奶茶上的拉花说，「难怪女生会爱来。」
「是呀，让人不忍心把拉花搅散呢。」话是这麽说，不过我还是拿起旁边的糖罐，把糖加进奶茶里，再用汤匙把拉花搅散。
「我以为你会再看久一点才搅散的。」
「拍照记录下来了，这样就够了。」包含你喝着拿铁的样子。
「说的也是。」他拿起手机正大光明的拍我，把他手机画面给我看，「你看，我拍的不错吧？」
我看着他刚才拍的照片，不得不说他真的拍得不错，光线适宜，我的笑容浅浅的，那一刻被他好好的记录下来。
「你还满会拍的，感觉很熟练的样子。」我称赞他。
他叹了口气，翻了翻白眼，「这些都是被我们班女生练出来的，她们每次都叫我或班上其他男生帮她们拍网美照，如果拍得不好还会被她们一直呛，有时候还会被打，她们真的有够暴力的。」他翻出班上女生IG的页面，「你看，这些都是我拍的。」
我仔细看着他拍的照片，有许若凌还有其他他们班上女生照片，他把女生的腿拍得修长，脸的大小角度刚刚好，以学生来说他真的拍的满专业的。
「果然网美照的背後，都有一个认真拍摄的摄影师。」我想到他一直被班上女生嫌弃拍照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唉，到底是谁说男生在音乐班比较吃香的？根本就是被当佣人使唤吧。」他无奈地说。
「但多学点东西也没什麽不好吧？至少你拍我不就拍得不错啊。」
他听了我的话，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也是，这大概是我唯一庆幸拍照技术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吃完餐点後，我们跟店里的狗狗和猫咪玩了一下，赵宇翔很受猫和狗的欢迎，当他蹲下在摸一只狗时，另外一只狗会站起来，把两只前脚搭在他的肩上；当他在猫区抱起一只猫时，会有其他猫围绕在他脚边。
我拿起手机拍下他跟猫咪和狗狗互动的样子，同时我也看到墙上有店里猫咪和狗狗的拍立得照片，写下他们的基本资料以供想领养猫狗的人作为参考，那些拍立得的旁边还有用水彩画的图，右下角写着尹晨恩的名字。
他把每只猫咪和狗狗的特色都清楚的画出来，在他的画里，每一只狗狗和猫咪都有着温柔、可爱的样子，并没有流浪动物可怜、难过的神情。
原来在他的眼里，这些动物是那麽的温柔。
原来在他的画里，可以没有对现实的冷漠和对世界失去失望的样子。
他的笔触很柔和，色彩鲜艳却给人很舒服、不锐利的感觉，跟第一次我看见他被丢下楼的那幅画成了强烈的对比，如果没有看到右下角他的签名，我大概会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人的画吧。
「难怪我们老师总说，艺术是骗不了人的，无论音乐或美术都是。」赵宇翔凑到我身旁，看着尹晨恩的图，「他画得真的很好，不愧是他们班的榜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来的。」
「是啊，他画得真的很好。」我点点头，同意他说的话。
是啊，他画得真的很好，不是因为他有第一名这个光环，而是他的画在我眼里是有灵魂的。
第一次看到他的图，是那麽的破碎，就好像他也破碎在里头一样，无法再被拼凑起来；今天看到他为猫咪和狗狗的画像时，我又好像可以感受到他的灵魂，还有对世界的一丝希望和温暖。
尹晨恩，你是不是也期望着被谁接住你的破碎？
我看着他的画，在心里轻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