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高材生,你有梦想吗?」
「梦想吗……其实,我想做甜点师傅」少年想了想,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有点意外呢!」少女哈哈大笑:「那,说好了喔,我想吃一整箱的提拉米苏!」
他没想过,与她时隔十余年的重逢,会是这副模样。
他是法警,而她是死囚。
她的眼底磨去了以往的狂傲自信与那份令人战栗的戾气,却依旧散着冰冷的气质,令人望之却步。
是漠然,毫无期待的漠然。
直到她看见了他,对上他的眼神才终於有了波动。
从讶异、惊喜,转变为深深的无奈。
「你怎麽放弃你的梦想了?」佣慵懒懒得倚着墙,阿雪不由得蹙起眉。
「……说来话长。」亦方望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我想我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听你说。」
「以後吧。」至少,他现在还不想说出口。
阿雪愣了愣,自嘲般地勾起唇:「跟一个死刑犯说以後?你也挺天真的。」
她时常静静的翻书,那样的宁静与惬意,犹如在品味午後休闲的暖阳。
他甚至没去计算,究竟过了多少年。
时间彷佛在她甚上凝结了,突然过得很漫长,漫长到,他忘了会有这一天。
那日的晚餐後,她被告知了隔日的死刑。
「邢恨雪,你还有甚麽想说的吗?」检察官沉声问。
她浅笑了下:「没有。」
後来的整场讯问,她保持缄默。
「你真的没遗言或愿望吗?还是想见谁?子清小姐?吴双老师?」出了室外,亦方不死心的追问。
「她们太乾净了,不适合踏进这里。」阿雪微微弯起笑容:「至於遗言嘛,有些话不说才是最好的。」毕竟,有些话心里话,只是她不愿醒来的美梦,而现实里,没有那些「如果」。
傍晚,亦方出现在牢房前。
「提拉米苏?监狱里的断头饭,什麽时候那麽好了?」看着送至眼前的最後一餐,阿雪挑眉。
除了常见的鸡腿与小菜、象徵「一路好走」卤蛋、一小瓶金门高粱,还多了一块出乎她意料的甜点。
「许久没碰了,也许,有些生疏了吧。」亦方道。
阿雪沉默了,默默拿起饭匙。
她吃得很从容潇洒,彷佛只是在悠闲的品着惬意的下午茶。
她咽下最後一口提拉米苏,擦了擦嘴。
「你之前问说,我为甚麽放弃梦想了,因为,我做得再好,也没人愿意欣赏了。」亦方遥望着远处,神情里有几分落寞。
阿雪瞧向他,彼此在对方眼里读到了同样的心思。
「早知如此,或许我当年就该跟你在一起。」
然而,谁也没开口,只是别开了视线苦笑。
「邢恨雪,你该上路了。」
「嗯。」阿雪站起身,脸上看不出恐惧或哀愁,那唇角上扬的弧度,竟像当年那个轻狂孤傲的女孩。
「谢谢。」她回头,落下和他之间的最後一句话。
刑场上,他举枪,看着她的背影,手不自觉地颤抖。
扣下扳机,子弹打上後方墙壁。
「你在干嘛啊!」他听见同仁惊呼。
後方还有三个观摩的新人,吓得退了一步。
於是他终於意识到,他远比自己想得还要紧张,然而,司法之下,新人当前,这是不可以的。
他看着熟悉的身影,勉强压下激动的情绪,重新举枪。
子弹呼啸而出。
他蹲下身,解开她的脚链。
「你啊,真正自由了……」
泪水自他的颊畔落下。
「洗手不干了、洗手不干了、洗手不干了……」香燃起,诵经般的喊声此起彼落。
「义山叔叔,我来看您了。」黑色高跟鞋踏上墓园,伴随着思璇的轻叹。
她燃起香,敬酒,如同以往一样,在心中默念着感谢。
只是今年的酒杯,多了一盏。
旁边新立的墓碑前,放着一束鲜花,被整理的乾乾净净。
「我看他真的对你挺好的,怎麽你当年就那麽傻。」轻语呢喃随着泪珠落下,消逝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