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餐厅，餐点陆续上桌。
天凝平日吃得清淡，一份主食，两三样份量不多的配菜；常生的口味显得更重一些，红艳艳的番椒鱼，尤其醒目。
他见她盯住辛辣菜品不放，出声提议：「要不要吃一点？」
她忙道：「不用了。我只是意外，你喜好如此重口味的吃食。」
他笑了笑，依旧匀一嘴大小的鱼肉予她，「我记得你能吃辣。学校的午餐你不怎麽挑剔。」半晌垂眸，自己尝了一口，才继续道：「食物淡了，我很难尝出味道。久而久之，也就习惯点些重口味的来吃。」
「味觉不灵敏吗？」她问，又怕过於冒犯，嗓音渐渐沉下去。
到底是苏家的继承人，过分探究他旧疾，纵然是关心，让有心人听了去，也难免要变味。
他却坦然答：「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很久才痊癒。味觉那时起就变差了。」
天凝默了默，想口味吃得太重，长久下来或许不好。话到嘴边，及时止住了，暗嫌自己鸡婆。
最终拣了轻松的话题说，「陈家游轮出海的日子，大约将安排在学校五月的劳动假期间。」
「那就是放榜後了。」常生说，「我听说你会在京城继续升学。」
她点头，应了声。他表示理解。两人都很平静。
「……我最近和闵悉婧处得还不错，她让我到时务必登船。若我去了，哥哥应该会与我一起。」
常生认同道：「有家人陪伴安全些，毕竟人生地不熟。」
「你们家也会受邀吧？」
「我会和父母同去，」他说，「也顺道会一会久别的朋友。」
「女生朋友？」她眯起眼睛。
他抿唇笑，「陈家的长男。我一两年前与他在海外认识。」
「哦。」她轻哼，侧过脸看窗外。
而後静了一段时间。待两人均吃得差不多，侍者清理桌面，呈上茶点——自然不忘苏家少爷爱喝的姜汤。
姜汤以盖碗茶具盛着，杯面是白的底，青色的兰勾勒，杯口冒着水气。苏常生手指托着碟与碗，肤色竟也差不得多远，都是白。天凝看着，突然想知道，他的手是冷是暖？
她於是学着他，手摊到桌面上。
他意会，放下碗，将她递出的手拢入掌心。那掌心没有想像中的凉，大约是姜汤的功效。
她寻着话说，可惜想不出更深的，只得说道：「你今天笑的次数比平常多得多。怪吓人的。」
「你则提心吊胆，」常生说，「我令你不自在了？」
「怎麽可能。」她轻声说。
「我知道你有许多的担心。」他说得很慢，使得她不得不清楚听见，且听得又羞又慌，「但既然我们在恋爱，希望你愿意试着相信我。」
她迎上他目光。他望着她，知她定然明白自己弦外之音，便不再多谈，而道：「难得见你一面，我们到外头走一走？」
这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天凝想了想，说：「这层的南面有座温室。最近来了一批新的花，香味很特殊。」
「我指的是寻常的约会，在酒店外的。」常生说，「凝小姐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我们的凝小姐，遂羞怯地低下她那颗一向高傲的头颅，红着脸应允了下来。同一时间，餐厅里诸位客人，有讶然骄矜的凝小姐谈起恋爱竟是这副模样的；有感叹苏家少爷原来不如传闻般冰冷不通人情的；亦有糊里糊涂，全然看不清名流所思所想真正为何的……
总之，苏家少爷和柳家小姐恋爱的消息，不消一夜，迅速地在上流交际圈中散布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