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宗佑告诉我,他继父在前几年过世了。
离开之前,他生了一场大病,都是他妈妈在照顾他的。
虽然这个继父害她吃了很多苦,但是她还是毫无怨尤的照顾她到最後一刻,只是看到他只差一口气了,却还是对着母亲颐指气使的样子,他差点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可是妈妈却还是拦住了他,在无限的谩骂声中,选择将她的儿子带到病房外头冷静。
他问他妈妈难道对他没有怨恨吗?
他妈妈说当然是恨的。但是看到他一生这麽黯淡,长才都无法发挥出来,最後也只能这样结束一生,也是个可怜人。
她说她是因为看他很可怜,所以才想要继续待在他身边,继续照顾他的。
纪宗佑不懂。
不管是十几岁丧父後跟着母亲一起改嫁的他不懂,即便到了现在,已经即将走入三十岁的范畴,他依旧觉得难以理解。
我原本一直以为,纪宗佑是因为觉得我可怜,所以才慢慢跟我走在一起。
直到今天的此时此刻,我才终於知道,原来让我们在一起的原因,不是因为谁可怜了谁,而是那股惺惺相惜的感觉。
我一直能够在他身上找到安稳的力量。
而他,似乎在我这里找到宣泄的出口。
当年他跟我倾诉的那些秘密,我始终保存在心坎里,到了此时今日,都没有跟任何人提起。
隔日叶牧雄气急败坏地打电话给我,电话里满是懊恼,听纪宗佑说,他好像这次就被老婆给活活训了一顿。
也是啦,即将成为一个孩子的爸了,还喝一口就挂,真的是蛮丢人的。
我都不敢承认他是我同学了。
「天啊!为什麽每次跟你们出去,我都会喝得这麽醉!你们是不是有偷灌我酒?」
我没好气的说:「怎麽灌啊,你这家伙喝一口就昏,喝两口就倒,有需要灌吗?都想问你这一生到底有没有吃过姜母鸭了。」
结果这家伙完全没打算要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在电话那头不停的崩溃哀鸣。
「话说我们昨天到底是聊了甚麽?我都忘光光了。我应该没讲了甚麽不该讲的吧?」叶牧雄这人虽然有点荒唐,但是至少还是个好人,看样子他也怕抖出了我或纪宗佑甚麽料。
「只可惜啊,施主,你甚麽也没讲。」我嘲讽的说着,「还真想让你说点甚麽纪宗佑的八卦呢,不然多无聊啊。」
「甚麽?你真的想知道?想知道干麽不讲,我这里甚麽没有,八卦最多了啊。」
呃,竟然还真的有!?
「不过我想你这几天应该也知道了吧?」电话那头就像是刻意在吊着我的胃口,要说不说的,还真是讨厌。
「我怎麽可能会知道啦,他那人嘴巴硬的跟甚麽一样,问甚麽都码四两拨千金,正经的都不讲。」
这我可没有说谎。
虽然昨天他问了我这麽一个问题害我吓得半死,但是看到我惊慌失措的表情,他又立刻收回他的话语,带着那抹招牌微笑,一边埋怨背上的老同学很重,一边继续往前走。
其实我很想跟他说,这两个问题,我都很想知道。
但是我也才迟疑了这麽一下下,他就把问题都收回去了,要我怎麽开始这个话题?
纪宗佑这人就是个狠心大馒头。
「他嘴巴硬你就看不出来?张书嫚,你这十年都白活了啊。」叶牧雄还不忘啧啧两声。
「甚麽鸟东西啦。」
「纪宗佑这家伙啊,虽然表面是说为了妈妈才考公务员留在这里的,但真实原因谁不知道啊?不就是为了等你回来吗?他这人论痴心应该可以进世界纪录了吧?只是暗恋也可以维持这麽久啊,又不是在守活寡,到底是在等甚麽。」叶牧雄又啧了一声,「可惜了他这个俊帅高挑的外表,要是他开放报名,大概五六年前就已经可以结婚生子妻妾成群了吧……欸?张书嫚,你还有在听吗?」
欸,有的,我有在听。
咦?我怎麽好像开不了口?
奇怪了,我怎麽握着手机就往外头冲呢?
「叶牧雄,我晚点再打给你。」
「欸欸欸!张书嫚,你搞甚麽啊?」
「不管了,掰掰。」
电话挂断的那瞬间,我立刻开了家门往外冲去。
或许在这一生,我一直在等待的,是一个愿意守护我的人吧。
而那个人,会是你吗?
能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