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拥有了一具天王巨星的身体是什麽样的感受,作为穿了异世界传奇歌手壳子的小川零会告诉你,那种感觉──叫做身不由己。
哪怕说得再好听,魂穿这种事本身就是夺舍的分支,是灵魂与身体无法相容的噩耗,是来自於某种世界意识的恶作剧。
小川零可以感觉到原主的意识并未真正离开过,虽然身体由自己掌控,也不像小说里那样会有陌生的声音在脑袋里响起,但偏偏就在你以为自己可以和过去那样肆意过活的时候,又让你清楚感觉到这个身体并不只属於你自己。
这种感觉十分玄妙,一般人可能无法理解这种身体里住了另外一个人的感觉,好像随时随地被监控着,一言一行都被另一个人所掌控,就连最为隐蔽的心思都被迫与另一个人分享,整个人彷佛天地间最可笑的笑话。
被这个世界深爱着的传奇歌手还活着,小川零此时如此深刻的感受着。
小川零平静的看着自己的身体,随着鼓噪人心的电子音乐,身体也彷佛有自我意识的跟着摇摆,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精准,从未真正学过跳舞的她竟也能跳出这种世界级水准的动作,整个人彷佛是为了舞台而生,往往还没经过大脑思考,身体便已经先行动作起来。
──就像一具有着自我意识,却被看不见的丝线束缚着的提线木偶。
一首曲子不过五分钟,小川零却觉得彷佛已经过了很久,久到她可以将纷杂的思绪整理好,把想要不顾一切让所有人一起痛苦的疯狂强压下去,直到最後归於平静。
小川零简直想为自己的理智和伟大鼓掌。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看着面前展现出惊人风采的小川零,和泉一织几乎崩不住表情,引以为傲的理智在这一刻险些破碎。
一直以为哥哥只是太喜欢ZERO,加上当时年纪小记忆比较模糊,所以看着声音很像又满会跳舞的小川零,就不管不顾的把对方套上记忆中的那个偶像。
天知道小川零从性别上就注定了不可能。
一直知道哥哥小时候见过ZERO,从此便念念不忘,一心一意为了成为和对方一样成为偶像而努力着,即使并不认为能再见到那个已经消失了十几年的传奇歌手,但他却从不戳破,只是安静地陪在哥哥身边,看着哥哥一次次摔倒再重新爬起来,他所能做的只是递上手中的OK绷。
他承认小川零确实有成为偶像的资质,脸蛋好,身材好,舞蹈歌唱似乎也都不错,不但能抓住粉丝的心理,甚至莫名了解这个圈子的种种规则,更不用说那精准到有些可怕的交际能力了。
哪怕心里对这个人厌恶到不行,但若要动真格出手对付她,却又莫名觉得不需要这样小题大作。
没错,明明狠话都是她在说,但是竟让人觉得是自己小题大作!
和泉一织神色复杂的看着小川零,和TRIGGER呈现的方式极其相似,略快的电子舞曲加上性感的舞蹈,TRIGGER给人的感觉是危险与魅惑,是引人犯罪又无限渴望的恶魔,举手投足间都在引导着人们与他们一起狂欢。
然而站在面前的却是黑暗世界的绝对王者,是用绝对的实力与手段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的魔王撒旦。
绝佳的外貌,危险的气质,只稍轻轻一瞥就能感受到那无与伦比的气势,而她却只将这些视作锦上添花,上位者的威严不容亵渎,高高在上态度却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冷漠而强大,那双墨色的眼睛一片平静,看着你的眼神和看着路边的蚂蚁并无不同,却又是那般慑人心魄的美丽。
和泉一织知道这并不正常,这个女人并不是学校里那些思想单纯的学生,也不是事务所里世故却依然善良的社长和大神先生,她的眼神太过平静,彷佛没有什麽能让她动容,即使世界在她眼前毁灭也不会皱一下眉头,那种平静到漠然的眼神令他心惊。
「好、好厉害……」七濑陆全然没注意到身旁人的复杂情绪,他眨眨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人,那纯熟的的舞蹈技巧浑然天成,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洁白的裙摆随着动作轻舞飞扬,彷佛连发丝都在闪闪发光。
七濑陆不擅长思考太复杂的问题,所以无法像和泉一织一样察觉到里面的弯弯绕绕,他就像小动物一样,习惯用直觉来面对问题。
他这辈子见过最厉害的偶像是他哥哥,他一直以为自己会这样相信下去,然而此刻却不自觉得把小川零拿来和哥哥比较,甚至得出小川零更为优秀的评价,这让他头一次对最爱的哥哥有了背叛的感觉。
「这简直是神的舞蹈……哥觉得眼镜都要坏掉了。」二阶堂推推眼镜,最近受到惊吓的次数太多,心脏都快被吓停了。
「难道说,小川小姐那时的话不是开玩笑的吗?」逢坂壮五支着下巴,不自觉回想起上次的不欢而散,和泉三月声音嘶哑喊着ZERO的样子彷佛还历历在目。
如果这个推论是真的……那未免太疯狂了。
「什麽玩笑?是指川川是ZERO这件事吗?」宇宙等级脑回路的四叶环反应了过来,不过单凭一股冲劲成为偶像的他,其实对这个圈子并不熟悉,「话说这个ZERO到底是谁啊?为什麽大家好像都很惊讶的样子?」
「环不知道吗?ZERO在过去可是非常有名的偶像,不但唱功和舞蹈都非常了得,粉丝甚至遍及了全世界,被誉为无法超越的传奇偶像。」六弥凪的解释在四叶环提出疑惑後跟着响起,还处於震惊之中的众人并没有发现,平时总是怪腔怪调的人此刻无比正经,认真严肃的样子像是变了另一个人似的。
「耶?是这样吗?」四叶环惊奇道,他是不懂传奇偶像有多了不起啦!不过肯定会经常出现在电视上,那要找到他妹妹岂不是更容易了?
小川零将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底,随後垂下眼眸,听着音乐渐渐进入了尾声。
这首曲子节奏快,表演方式也很有张力,演唱方式却偏向柔和,句子最後拉长的尾音听着绵长柔软,像一把钩子紧紧勾住听曲人的全副心神,在不经意间将人们的情绪带到最高点。
性感又不失帅气,蛊惑人心的唱法中却透出一丝纯真,如此矛盾的组合紧紧抓住了观众的心,但若是照着这个唱法唱下去,不过是照本宣科的应声虫而已。
小川零虽不懂音乐,但也知道成功的唯一方法就是找出自己的独特之处。
不过──
小川零脑袋一歪,貌似豪不在意的看着自己的身体随着音乐舞动,纤细窈窕的身形舞出惊人的爆发力,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到位,轻而易举便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从不追星的她也不太能分辨这种舞蹈的好与坏,但是以一个明星来说,能抓住观众眼前的便是最好的表演。
又一次转身,柔顺的黑发随着旋转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小川零由着自己被不知名的力量占据了身体主导权,这种身不由己地感觉对强势了惯了的人而言并不好受,要是其他人遇上可能得疯,不过谁让碰上了的人是小川零呢?
说好听点是能屈能伸极有眼色,说难听点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能凭藉一己之力由普通人爬上那个圈子,骨头太硬可是会被狠狠折断的。
自从穿越重生这种事被自己碰上了,小川零多少也查了一点这方面的相关资料,影视小说这些东西在被月云了那恶劣的男人发现之後自然也被塞了不少,虽然大部分是雷死人不偿命的雷货,不过里面加加减减也能凑出一两样有用的资讯。
从一穷二白到家财万贯,小川零清楚明白命运这东西并不是完全无法改变的,只要遵循它的规则,针对不同状况作出相应程度的努力,最後抓准时机便能一飞冲天。
不过现在嘛……小川零觉得自己真的不是拼命三郎,既然原主愿意代劳,她还是挺愿意好好享受的。
尽管脑子里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表面上却没露出一点破绽,宛如面具般的职业笑容牢牢挂在脸上,哪怕每一个动作都恨不得表现出最为炙热的情绪,举手投足间毫不掩饰对於表演的热情和向往,可偏偏脸上的表情却比面具更加虚伪,彷佛连嘴角上扬的角度都被仔细计算过,完美到令人恐惧。
众人被这截然不同的表达方式给迷惑了,他们可以从对方的舞蹈里清楚感受到表演者的热情与活力,但对方的表情却又传达出毫无掩饰的不屑与轻慢。
这究竟是喜欢还是讨厌呢?
作为成名已久的传奇偶像,小川零的表演无疑是完美的,令人惊艳且难以超越的,即使已经消失了十五年之久,曾经的粉丝依然心心念念着她的名字,柜子里珍藏着的专辑依然被一遍遍的拨放着。
即使尚未真正出道,已经有了少许粉丝的IDOLISH7清楚明白那种被爱着、唱的歌被喜欢着的感觉有多美好,哪怕全世界只剩下最後一个粉丝,也会为了对方脸上的笑容继续唱下去。
因为体会过这种美好,所以这些年轻的偶像们并不能理解,被全世界深爱着的传奇偶像,她的脸上为何会露出这般令人心颤的淡然,平静温和的面容下是深入骨髓的冷意。
好像什麽都无法令她动容,随时都能再次离他们而去,让这个世界经历又一次没有ZERO的十五年。
「──我不要。」沙哑的少年声在音乐结束後随之响起,清亮的嗓音充斥着满满悲伤,抑郁哀愁却无法释放,卑微的渴求对方给予一丝怜悯。「ZERO他、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偶像,是能带给所有人幸福快乐的传奇偶像,求求你,不要把他再次从我们身边带走!」
小川零平静的看着眼前发出悲鸣的少年,一向要强的和泉三月露出了不属於他的脆弱,彷佛要哭出来的表情就连陌生人也会打从心里生出一丝不忍。
粉丝和偶像之间不过是互惠互利,一个想要名声与热度,一个追求寄托希望的目标,两者之间除此之外应该不会有其他交集,就算是口口声声说爱着一辈子,也不过是心中的幻想还没被真相给打破。
和泉三月能察觉到她和ZERO之间的不同,不过是因为她并不符合对方童年记忆中的温柔形象罢了,如果她的言行举止贴合那个早已消失的幻影,想要取代那位曾经的传奇偶像并不困难。
十五年了,粉丝对於偶像的感情也该到了尽头。
小川零闭了闭眼,遮去了眼底的平静,耳里听着少年带着颤音的呼吸声,那种明明悲痛欲绝却还是强忍克制着没有痛哭出声的倔强,就算是最铁石心肠的人恐怕也会为之动容吧。
「少年啊,告诉我你为什麽哭泣呢?」温润清雅的男性嗓音自眼前的女子嘴里缓缓吐出,温柔如斯,却清亮的不可思议。
沉静在悲伤之中的和泉三月突然听见了这个声音,略带调侃的笑声十分熟悉,不自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女子漂亮至极的容貌依旧,那双墨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却是支撑着他在成为偶像的道路中,即使跌跌撞撞依然坚持走下去的所有动力。
自然而然的,和泉三月听见自己这麽说着:「ZERO──」
「这样我可是有点吃亏呀!作为这场表演的回礼,难道不应该是好吃的蛋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