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上楼以後,顾怀之又到他书房里陪他聊了一会天,也稍稍解释了周奂并没有和她求婚的事,免得老人家心里对他抱着误会。
谈话结束後,她回房里沐浴,从浴室出来时已经将近十二点。
吹完头发,顾怀之点开手机,本是打算放弃矜持自己打电话过去,却发现有两通来自周奂的未接来电,她吓了一跳,赶紧回拨。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起,她立刻开口:「周奂,你打给我?」
「嗯。刚刚在忙?」男人低应,嗓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去洗澡了,怎麽了吗?」
听见他的声音,顾怀之心下一暖,挪动步伐坐回了床上,心中不免开始期待,猜想他大概是趁着还没过十二点,打算和她说一句生日快乐,嘴角因而微微上扬了些。
听见了话筒里传来的细微声响,周奂不答反问:「今晚不回家了?」
「嗯,晚餐喝了点酒,妈让我留一晚……」她直觉回答,答到尾声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声音就这麽停住了。
周奂也没说话,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
顾怀之微微颤着,害怕是自己多想了,可那猜测随着安静的时间越长而越渐清晰,心跳逐渐加快,声响如擂鼓隆隆,几乎快要撞破胸膛。
好半晌,她咬了咬唇,深吸了口气,缓慢启唇喊了他。
「周奂……」
「嗯。」
「你……现在在哪里?」
「在家。」
男人的回答模棱两可,语调如常平淡清冷,让她听不出所以然。
顾怀之攥了攥衣摆,嗫嚅着把话问得更清楚一些:「你是不是……回来了?」
「嗯。」
「……」
他竟然……特地在她生日这天飞回来了……
顾怀之狠狠怔着,感觉胸口被什麽灼过似的,微微发烫。几秒之後,她回过神,立刻跳下床,可才穿上拖鞋,话筒里又传来他的声音。
「很晚了,你睡吧,明天再回来就好。」
「我回……我现在回……」听见他的话,她不断摇着头,哽咽得连话都说不好,胡乱抓起衣架上的外套就要出门。
「怀之,听话,明天早上再回来。」
沉哑的话音似轻拍沙岸的浅浪,温和柔缓,更似映於海上的煦煦月光,宁静悠远。
「可是……」她一手握在门把上,耳边紧贴着话筒,眼眶已经晕出一片氤氲。
「乖,我不会走,就待在家里等你。」男人的语声依旧徐缓,字里行间漫着看不见底线的耐心和温柔。
「……」
「怀之,听话。」
「……」
顾怀之站在房门口拉扯了许久,最後还是在男人的安哄下走回床边坐了下来。
「你要回来怎麽都不说一声?我可以去接你啊……」她哽咽着,明明是想骂他什麽也没说,可那漫着哭腔的嗓音怎麽听都像撒娇。
「徐俊说,女人都喜欢惊喜。」
「……」谁准他去和其他男人学这些的?
听见这解释,顾怀之气笑了。尔後,慢半拍地听出他这话背後的另一层含义,有些不可置信地瞠大了眼,「所以徐俊知道你要回来?你还让他瞒着我?」
「……」
失言的男人沉默着不说话。
「周奂,你学坏了。」她扁着唇低道,指责的语气颇是幽怨。
要回来这麽大的事竟然瞒她那麽久,三天前还在三更半夜她睡着时传讯息说这几天赶着要交期末报告,会忙到没时间打电话给她,结果搞了半天是偷偷买了机票飞回台湾,戏还演得真足。
被骂了一句,隔着电话也看不见她表情,周奂顿时有些不晓得该如何是好,只能讷讷地问:「……你不高兴吗?」
「你回来,我当然高兴。可是……」她抿了抿笑,话锋一转,成了孱柔的呢喃:「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你要回来,我就可以去机场接你,这样我就能早一点看到你,可以跟你相处更多的时间……」
她喜欢他准备的惊喜,但比起惊喜,她更想要和他待久一点。
她想要从他下飞机的那一刻开始就紧紧与他相依,直到他要回去的那天踏入出关口的那一秒为止,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他身边。
这是他出国五个多月後第一次回来,他不晓得她有多想念他。
昨晚她在限时动态上看见大学时期曾一起同住的外文系室友飞去澳洲给在雪梨工作的男友作为纪念日惊喜时,差点就打开航空公司的网页预定星期天的机票,打算飞去旧金山找他。
现在想想,不就好险她当时没冲动行事,否则两人这样一来一往,直接在太平洋上空华丽错过,岂不都白费心思了?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呀,你又没有错。」她柔声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把手机压在耳下。「周奂,你是不是等我很久了?」
「没有。」男人边说边将蛋糕上的蜡烛拿了下来。
他其实等她挺久了,知道她今晚会回家吃饭,所以八点半下了飞机之後先去拿了蛋糕,然後就回家等她了,不过要是让她知道,她又会自责,倒不如就别说了。
「骗人,一定等很久了。」
他的个性她也了解的,交往之後第一次替她过生日,说不定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替人过生日,都不晓得花多少心思问了多少人要怎麽做。
周奂没答话,只是把手机暂时放在餐桌上,将蛋糕的包装纸盒装了回去,然後把蛋糕冰进冰箱里才又回来。
从话筒里隐约听出了冰箱门开关的声响,顾怀之的笑容又上扬了些。
「周奂,你买蛋糕了?」
「没有。」他还是否认得快。
「那就是买了。」她笑了笑。「你买什麽口味的?」
「……」他叹了口气,照实回答:「芋泥。」
「芋泥?」顾怀之有些惊讶,忍不住低呼出声,又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你怎麽会想要买芋泥?」
她生日时都会吃芋泥蛋糕的习惯可没跟他说过呢,他哪来的灵感?
「夏律师说你喜欢。」
「……」听见这回答,顾怀之抿着笑,眼眶瞬间又湿了一圈,哽咽再次漫上喉腔。
她今天早上真不该说这男人不懂得谈恋爱的。
为了回来替她过生日,不但让朋友瞒着她,连她生日时爱吃什麽蛋糕也特地去问了,还傻傻地待在家里不晓得等了她多久,默默地做了那麽多事都没让她知道。
半晌,她吸了吸鼻子,重新扯开笑容,「周奂,你真好。」
电话那头,男人勾了下唇。
眼看着表上的指针即将跨过十二点,他缓声启唇,就着窗外柔和的月色,将在心底酝酿许久、自千里之遥带回来的祝福,透过话筒传递至她心坎深处。
「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