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想不起來的記憶 — 第八章:他的名字

拜托了,告诉我吧。

就和那年的你一样,勇敢的告诉我。

「可是……你、你不是知道……那我还说什麽?」

「社长不是说要你告诉我名字,我才能叫你的名字吗?」

「那个家伙……」

「说嘛,说吧!」

「唉……真拿你没办法……」

「我、我叫……」他莫名其妙的停顿了一下,移开看着我的视线:「我叫叶鵼……」

他脸颊微微的红了起来,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噗哈哈……你的反应……跟那时一模一样呢。」

「是吗……?」

「有喔。」我开始回想那时的情境:「那个时候……也是像这样的感觉呢。」

「那时的我们,一个是小学五年级,一个是四年级,自从在那个转角相遇後,我们不管愿不愿意,时不时就会碰上面,後来……大概是认识了一个月後吧?我们在那之後一有空就会在这里见面。」

「在你现在记忆中和我第一次的见面开始,都像我记忆中的第一次呢。」

一样是转角,一样是不知道在干嘛的我与不耐烦的你。

「这就好像重新经历一般。」

「会痛苦吗?」他摆出有些内疚的神情:「一开始被我那样对待……」

「不会哦。」我摇摇头:「即使是重新来过,我也很喜欢。」

这是真心的,即使再来几次,我都愿意。

「居然会喜欢被冷言冷语?」

「不、不是啦!是跟你说话这件事……」

「是喔……」

对话结束後莫名的有些尴尬,我们互望了很久,不知道对方是在想什麽。

刻意的转移话题,我指向门口:「你有看到那个牌子吗?写着什麽什麽秘密基地的那个?」他点了点头,我才继续说:「你知道吗?其实上面是写『叶鵼和刘心瑀的秘密基地』喔。」

「那个幼稚的牌子……不可能是我写的,所以是你写的?」叶鵼愣了一下後问道。

「才、才不是呢!那明明是你某一天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塑胶板,自己一时兴起用好多颜色的笔写的……」什麽嘛,那种东西怎麽会是我写的!

「啊?真的吗……」

「当然,真的喔!」我立刻又补了一句:「那个时候的你还很理直气壮的说『这个地方本来就没有任何人,不就代表已经成我们的了?那麽就要和以为没人的那些人说明这里有人的。』这样的话。」

「拜、拜托不要再说了……好想死啊!」

「才不要呢,我喜欢看这样的你。」

「这种东西……啊啊啊!太羞耻了吧!」

「那个时候的你超自以为是的,我问你说这样不是就没有秘密可言了,结果你也毫不犹豫地回答不会。」

是没错啦……叶鵼就是这麽自以为是,做了很多只有他会做的事情,我曾经跟他打赌过,让几年後的他回想这些事,一定会让他羞愧的想躲起来。

「看来是赌赢了呢,那差不多要来惩罚了哦!」

「等等,你是说赌什麽?」他一脸茫然的看着我,让我想起来了一件事。

「对哦……那是那年的事……」这样子……应该不算了吧?

「那年的事……吗?」叶鵼停顿了一下,用手扶着下巴感觉像是在想什麽。

「好吧,既然是我有答应过的事,我接受,惩罚是什麽?」

「欸?真的?」他点头。

「那太好了!我想想喔……」快呀!要不然就不能今天了……

「想不到……」我最後还是放弃了。

「哈哈,没关系啦,慢慢来。」

「……对了,既然确认那年的我们是认识的。」叶鵼拿出了他的手机边说:「我……依稀记得有一个人,但不记得是谁了,有跟我约定要去看流星雨,是你吧?」

「你还记得?」

「也不算特别清楚,就只有一个片段。」

「骗人……真的假的?」

「怎麽了,还好吗?」

「这是……这是……」我一时惊讶得无法出。

因为在他消失的那一天,我们约好一起在这里看流星雨。

也是在那天回家的路上,发生了那件事。

『今天乌云真多啊……根本没有办法进行了。』走在从河边回家的路上,叶鵼抱怨着。

『有什麽办法嘛,毕竟人不可能控制天气的啊。』

『我都挂了一整排的晴天娃娃在窗户上了!虽然我自己不怎麽相信这种东西啦……』

『那一定是信仰不足的缘故!』

『好吧,我承认,这种事我也没办法的。』

『叶鵼你都不早说,不然我也帮你挂一些了。』我突然想到:『而且为什麽不邀请我一起来?难怪会这样的天气,这是报应,报应!』

『你这不是还是出现了吗……』

『如果不是帮妈妈买东西,我才不可能出现呢!』

『好啦,对不起。』

『才不接受呢。』

我因为这样对他生了气,他一脸无辜的看着其他地方,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麽,就只是同步的往前走。

『叶鵼……我问你哦。你觉得什麽时候看星星气氛最好?』我们默默的过了街,又过了一段时间後我才问道。

『什麽时候哦……大概是十二月的时候吧?温度什麽的都还不错,而且运气好的话,应该天气会稳定。』叶鵼思考了一下,简单的分析了一遍。

『是吗?那十二月有哪天有流星吗?』

『你……想看?』

『是呀!而且还需要一个懂天文的人教我……』我提示着喜欢天文学的他。

『那麽……十、十二月十二号的晚上有空吗?』

『当然有了!』

『那……我们一起去?』他的回答让我非常开心,毕竟这是认识了将近一年以来,他第一次的邀约:『好!找时间一起去看流星!』

我们走到我家对面的斑马线旁,看着一辆车也没有的马路,等着红灯转为绿灯。

『不过你有想要拍照吗?如果有的话十四号的的双子座流星雨亮流星比较多……而且——

『不用哦,我不用拍照。』我在等到红灯转成绿灯的时候边过马路边说。

『毕竟就像你说的一样,当下的风景就留在当下就好了嘛!』

『这样啊……那就……小心——!』

『咦?』

『叭叭叭——!!!』

什麽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为什麽这麽快?

车灯好亮,太亮了。

站在马路中央的我,注意力马上被迎面而来的小货车吸引过去。只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货车就又从视线内消失,下一秒视线侧翻了过去。

接着来的是一整身的疼痛,视线也因为眼镜不见了而有些模糊。

最後,是引擎声远去的声音。

发生了什麽事?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没有搞懂。心脏还在激烈的跳动着,喘息也还未停下。

待呼吸稳定後,我摸索了一下四周,捡起不远处的眼镜并站了起来,脑中在试图回想刚刚那一瞬间。

货车出现在我面前,後面一股推力把我推开……

後面……?

叶鵼呢?他在哪里?

我往回一看了一眼。

『叶鵼?』我的视线只集中在叶鵼身上,他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

『叶鵼?快醒醒!叶鵼!』我跪坐在他的身边不断摇动他的身体,但是无论我叫得再大声,晃得再大力,他都没有反应。

此时像是命运在开玩笑似的,一滴雨滴打在镜片上,随之而来的是一瞬间下下来的大雨,地上的血迹被大雨冲散了,随着雨水流入水沟内。

这时候该怎麽办?货车不见了,我该做什麽?

我和他身上没有手机,附近又没有任何人……

怎麽办……怎麽办……

他会不会死?因为我的不小心而死?

不行……我不要!

不能这样!

「拜托你!叶哥!醒来啊!」

『刘心瑀醒醒!你同学醒来了!』

我被妈妈的呼喊声叫醒,醒来的时候看见的白色天花板让我非常疑惑。

『奇怪了……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医院,不要怕,妈妈在这里喔。』

医院?

我记得刚刚还在想要怎麽办的……然後……

『叶鵼呢?!没事吧?!』

『……老实说,妈妈有一件事想告诉你……』看着妈妈的有些复杂的表情,我就知道我不得不有些心理准备了。

逆行性失忆症

这是叶鵼得到的病的名字。

这是一个头部受到重创的时候会有机率发生的疾病。

这个疾病发生的时候会导致人失去发生意外的当下还有发生的原因,也就是说——他忘记我了。

不只是我,从我们认识开始的,他遇到的所有事情,一整年的记忆,都消失了。

虽然说有极大的机率恢复,但是,真的回得去吗?

『怎麽可能……叶鵼……』

小学四年级的我很快就了解了大致上的情况。

虽然了解了这件事,但是了解和接受可是不一样的。

无法接受的我有股想冲去找他的冲动,想告诉他一切的冲动,不过……

他会很痛苦吧?一个想不起来的人在述说一个想不起来的记忆中的事。

『心瑀,要去找他吗?』妈妈这样问我,我则是摇摇头说道:『不用了,我……我怕他会感到痛苦……』这句话说得有些底气不足。

其实,我最怕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在见到面的时候他一脸不高兴的看着我说出『你是谁』这三个字。

就和他对他的同学一样。

『去吧,心瑀,虽然为别人着想很好,但是也不能让自己太过痛苦。』妈妈微微笑着看着我说道。

『那……我只看一眼就好……可以吗?』

『可以哦,这样就够了吗?』

『嗯……』

妈妈只和我说了一句『那我帮你推好点滴架,慢慢走哦。』便带着我走到叶鵼所在的病房。

八零三号房。

我轻轻推开这个转角的病房的门,里面只有他的父母还有他自己,他父母好像是在说什麽事情,妈妈正在大哭着,而爸爸则是在尝试不要跟着哭出来。

看到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父母的叶鵼,头上缠了几层的纱布,右手和左脚都有用石膏固定着。

虽然看得难过,但是意外的让我有种安心的感觉。

这样,我也不用再出现了吧?毕竟他还有父母照顾着。

而且,我已经从他的记忆中消失了。

「你怎麽了?还好吗?」他感觉有些担心的问道。

「你知道……那是你出事那晚和我的约定吗?」

「……是吗?」叶鵼看起来有些愧疚的说:「抱歉,这种事情……」

「又在为了什麽道歉呢?」我问道。

「因为我没有那段记忆又提起来,怕这件事会伤到你……」

「完全不会喔,我反而在几天前就一直烦恼着该怎麽向你提出邀约呢。」我有些勉强的说。

我是真的在烦恼要怎麽邀他一起去,但是……

每次想到那一天,我心里一定会有所排斥。

「真的吗?那真的是太好了!刚好我要买一台可以夜拍的相机了,十二月十四号有空吗?双子座流星雨预测会在那天到达及大值!……怎麽了?」

「哈哈哈……没什麽……哈哈哈……」我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你在笑什麽啊……」

「没有,没事……噗哈哈……」怎麽办?我现在完全没办法停住自己的笑声。

「好……吧,对了……」

我继续听着他不断的说着他最爱的天文与最近新有的兴趣,也就是摄影。

真的好像小孩子。不管事述说着自己喜欢的事物的叶鵼,不论是以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不论是什麽时候的他都好可爱。

「……所以说,你会想拍流星吗?」

「嗯?哦,没关系的,顶多就是叶鵼再传给我好了嘛。」

「是吗?那真可惜,实际操作比较有趣的说。」

「对你来说可能是吧,但是……」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因为我并不了解这些东西,所以一定要有人教我如何使用,那那时候就只有他可以了吧?

「但是我不会这些东西……」

「我可以教你啊!」太好了,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真的吗?谢谢你!」我很想再抱上去,但是身体被无形的力量限制着了……绝对是无形的力量喔!不是害羞……

「那麽,我们先来做个练习吧!」他边说边拿出他的手机:「这台手机的其他功能没有很强,但拍照特别强,而且步骤简单明了,很快就可以上手了。再加上时间刚刚好是今天最适合拍黄昏照的时候……」他递给我:「要先用这台试试看吗?」

「好、好啊。」我回覆了他的要请,接过他递给我的手机。

「咦咦?!等等?!」我有些惊讶的叫了一声,因为他递给我手机之後便跑到我身後,毫不迟疑的用手围着我,握住我拿着手机的双手。

「不……呃……如果不行的话就——

「不、不是!只是我有点吓到而已……不要紧的……」总感觉自己的脸超级烫的……

「好吧……那麽,因为现在是黄昏的关系,太暗了,我们按着这里让手机自动调整光圈和对焦。」他边说边操作着:「对了,闪光灯也要关,不然会影响到。」

「这里还会有一个HDR模式,老实说我觉得还不错用。我帮你开一下。」他说完之後开启了另一个功能後把手放了开来。

「这样就可以了吗?」

「简单吧!」

「什麽嘛,这些我也会呀。」

「呃……其实当然还有更多的专业用法啦,但是我不清楚就是了……」

「毕竟当下的景色留在当下就好了,对吧?」

「是啊……你、你选个地方拍吧。」

「好!」我突然想到:「那你先不要看这里喔!」

「好啦!」他背对我之後,我开始思考。

选一个地方拍吗……那麽就……

「好了!」

「好了?我看看……你居然?!刘、刘心瑀!」

「怎麽了吗?这可是我的自拍照喔。难道……」我坏笑着继续说:「你害羞了?」

「并没有!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是吗?说谎的小孩最坏了哦!」

「谁跟你是小孩啊……我实际上的年龄也有十七了好吗?」他继续说:「你这十六岁的小孩。」

「好过分的说法!虽然是事实……」而且,严格说上来,我还有两个月才要十六岁,而他是真的已经十七岁了……

说到这里,我们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睽违六年再次看见了他笑开怀的样子,就让我笑的更开心了。

此时我终於确定,重新来过大费周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了。

「差不多要回去了吧?」叶鵼问道。

「这麽晚了吗……但是我还想再留晚一点的说……」

「好啦好啦,明天还会见面的,直到高三,只要你想,我们大家都可以天天见面,好吗?而且,也许等到林燕安康复了,我们可以办个校外的社团活动啊!」叶鵼突然像对待一只猫一样的用手顺着我的头发抚摸着。

「叶鵼,你真的变好多……连那年的你都不会这麽温柔的对我……但是我不喜欢这样!」我抓住他的手这样说。

「啊!痛!放、放开!我知道了啦!」我放开了他的手:「知道就好……」

「呼……你力气也太大了吧……」

「那差不多就这样吧,我们回去吧!」我装作没听见的说。

「嗯?嗯……。」

原本坐在草地上的他站了起来,一只手伸向我:「我……我扶你起来。」这个绅士的举动,还真的非常不适合他呢。不过,这样的他也不会太差。

我扶着他的手也从草地上站了起来,一站起来他就把我的书包递给了我。我们两人慢慢往桥上走了过去,一边聊着燕安和社长的事。这明明应该是会让我们都感到沈重的话题,现在,却不会带给我们太多悲伤的心情。

聊着他们可能喜欢彼此的契机,打赌着他们未来会不会真的交往……我们就只是像普通的朋友一样,聊着与他们相关的八卦。

後来,话题一转,我们不知何时又从那年我们认识的那个转角开始讲起,慢慢的,每一件事,每一时刻,一切的一切。

我说给他听,他偶尔用他自己其实不幽默却有些好笑的幽默感回覆我。

就像是那年一样。

没错,就像那年一样。

我们终於回到那时的样子了。

即使是那一段他想不起来的记忆,但只要一直待在一起,现在的我们也能够补回来那一段记忆。

只要我们能够一直待在一起。

「那今天就这样子喽!叶鵼!」我站在家门前说道。

「嗯,明天见。」他向我挥挥手後,我也向他微微的笑着。

「那个……」

「怎麽了?」

「之前说过早餐的事,你记得吗?」

「你说前天你去早餐店那件事吗?」

「不是喔。」他应该能猜出来吧?

「咦?呃……那是你在家里试着自己烤面包结果烤到面包烧起来那件事吗?」

「不是!」我不是说这件事不能再提出来了吗!

「不是吗……那是什麽?」天啊……我们的默契有这麽差的吗……

不对,一定是他的问题!

「迟钝的木头!」

「咦咦?!」

算了啦!不管怎麽让他猜都不会猜出来的!还不如我自己说出来……

「……明天,能帮我带早餐吗?」这个时候他才思考了几秒,然後像是瞬间顿悟般的说:

「喔喔!原来帮你带早餐的也是我喔?」

「所以我才说你是迟钝的木头!这麽明显了还听不出来……」

「对不起嘛,是说,你要什麽?」

「只要是你带的,都可以呀!」

「好……,我知道了。那明天见喽。」

「嗯!再见!」

等到他消失在那个转角後,我才拿出家里的那串钥匙,开了大门後顺着阶梯上了二楼,打开右边属於我和妈妈的,曾经住着一家三口的家的铁门。

「我回来了!爸爸!」进了家门并把纯黑的帆布鞋脱下放在空荡荡的鞋柜中,我习惯性的大喊了一声。

回到房间放好书包,把那件黑色外套也挂了回去,我走到客厅前爸爸的遗像前,脱下头上属於爸爸的眼镜後换上自己的。

「真奇怪呀……爸爸的眼镜虽然太大了,但会让我有种安心的感觉呢。」

「只是明天还是用原本的样子和他见面吧。」我望向爸爸的照片:

「爸爸,我做到了喔,我成功让叶鵼认出我了。」

虽然是因为其他同学被我招来不幸的关系,才有了这件幸运的事情,但是……

「即使是您让那件事发生了,但我没有生您的气喔。」

我真的没有生爸爸的气,毕竟,爸爸那天绝对是太累了,才没有注意到红灯,才没有注意到我。

何况,这也是另向证明了我们是密不可分的存在呢。

「爸爸,请保佑未来的我们能够顺利地度过,拜托您了,谢谢。」

今天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

先是燕安的事,再来是社长那个奇怪的请求,然後又是刘心瑀的事。

虽然早就有猜到了,不过亲自确认的时候我还是起了鸡皮疙瘩,尤其她突然抱住我……

妈呀,那个动作到底是什麽意思?

既然我们在那年就曾经是朋友了,那她肯定是已经对我有很大程度的了解了。

但我只有认识她两个多月……

看来我还要多认真去看待这件事了。

待行人号志灯由红灯转成绿灯时,我如此下定决心。

「明天要带什麽给她啊?」

一样是蛋饼吗?

不,虽然还有其他早餐店,但都没有大叔的好吃。

那烤土司?

怎麽感觉太普通了?

不对,这样说的话,早餐店的东西不是都很普通吗?

唉……为什麽不直接说一个东西就好了……还『你带的都可以』……

是说社长没跑去搞事吧?

如果有的话可就不——

『你果然有看到吧!』

『我、我没有!』

说巧不巧,才刚过了马路,右手边的巷子内传出了声音。我探头看了一眼,立刻就躲了起来。

那群人是怎麽回事?

还有那个跌坐在地上的人是……

我又探头确认了一次。

惨了,真的是社长。

不是说不要他去做什麽奇怪的事了吗?他到底做了什麽才发生了这种事?

『老大要我做事,我当然要做了,但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所以……』那个说话的人用球棒指向社长:『让我打个几下就完事了啦,赶快来。』

『我真的……什麽都没有看到……』

『啊……又是这句。』拿球棒的人很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一直说不是,但很明显就是有看到吧?』

看到什麽?社长为什麽这麽了害怕?

『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不管怎麽样都会打下去,但如果你直接承认了,省了我去找其他人的麻烦,我可以考虑一下打轻一些。』

不太妙啊……有什麽办法可以救他?

要找人来?不,不可能。

现在这麽晚了,依照这附近居民的生活习惯基本上都在家里了,更别说这个超市放货物用的巷子会不会有人路过。

报警也应该来不及,那个时候他们应该都已经完事了。

该死的,就只有我一个人吗?

我看了看四周,找找看有什麽可以派上用场的东西。

『啊啊!无聊死了,你倒是说句话啊!听老大说你那个小女友是跟老大借钱还不出来才被打的,你在我们走远之後立刻就出现不就代表你一直都在?』

『我……』

糟了,好像快来不及了,有什麽办法?

『你什麽啦!弱到不行的家伙。』

不,不行,什麽都没有……

『刚刚看我只有一个人还敢打,喊什麽报仇报仇的,现在又不敢出声,是怎样啊?欠打啊!』

『我数到三你给我回答,你承认你有看到,我就不跟你计较刚刚你偷袭我的事……一——!』

没办法了吗?不,肯定能有什麽办法避免——

『二——!』

没时间了!

『三——!』

球棒挥了出去。

「刘心瑀,我知道现在才问很奇怪……但你怎麽今天换眼镜了?而且头发也剪了?」下午倒数第二节刚下课的时候,林可芸这样说道。

「嗯……这个嘛……想换换感觉……吧?」想给叶鵼一个惊喜这句话我才说不出来。

「真是的!叶鵼他怎麽今天请假啦!明明说好了要带早餐给我,害我今天没吃早餐就来了……」

「有什麽关系嘛……刘心瑀,你和他……交往了吗?如果是这样的确不太行呢……」

「没、没有!我们只是说好今天要一起在学校吃早餐来着……」

「是吗?我怎麽觉得你在心虚……」

「真的没有啦……我们只是朋友……」

「最好是,你们的故事根本可以写成小说拍电影了,而且你确定男女之间能维持纯友谊多久?」

「……先不说这个,你知道燕安和社长互相喜欢吗?」

「真的假的?转移话题?不过好吧……是说,我只知道燕安姊好像喜欢社长来着,还因此跟她吵了一架……」

「原来……不是你不肯去社团?」

「不去社团只是附带的!如果他们分手我才会去!那个恶心的社长,我才不想看到他们两个卿卿我我的画面!」

「但是他们现在根本还没交往,而且燕安还住院了,根本见不到面……」

「什麽?!燕安姊住院了?!为什麽?!」可芸突然用平常的她不可能会用的音量大叫了一声,引起了全班人的注意。

「喂,你们是怎麽知道的?」班上那个看起来很凶的女生慢慢走过来问道。

「我、我是从我们社长那里听到的……」为什麽我会如实的告诉她啊……

「干,智成那白痴……不是说可能的目击者什麽的都已经处理好了吗?」她说完後默默的走掉了。

「花明同学刚刚好可怕……燕安姊是怎麽有那个胆跟她当朋友的啊?咦?刘心瑀你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

「你脸色好苍白耶?没事吧?」

「啊,这个……我没事。」等到可芸没有再问话後我继续想着我的问题。

目击证人?什麽意思?

听说刚刚那个叫做柳花明的同学,好像和什麽帮派成员有比较熟的样子……

等一下。

「可芸,你刚刚说什麽?」

「什麽什麽?我问你还好吗——

「上一句。」

「燕安怎麽会跟她当朋友?」

朋友……手表……钱?

啊……我明白了,原来是她把燕安弄进医院的!

我开始有些紧张起来了。

目击证人?

当天的目击证人……

必须去找社长。

我没有想太多就跑去社长所在的高二孝班。

既然可能是那件事的目击者,说不定社长有危险!

「社长!」我跑到了楼上的高二孝班,一开门就大声喊着。

「嗯?是刘心瑀啊……」我听到了回应的那一瞬间便松了一口气。

看着社长慢慢走过来的时候,我安心的感觉却突然消失了。

为什麽社长这麽落魄的样子?

发生了什麽事?

一定是昨天告诉叶鵼和我的那件事,是吧?

我还没问,社长就立刻给了我解答。

「社长……你说什麽?」不安和恐惧在体内窜流着,因此感到寒冷的双手不自觉的在颤抖着。

「叶鵼他……为什麽在医院?」

「对不起……都是我的关系……本该是我才对……但是他跑了出来……然後他就……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麽?为什麽会发生这种事?!叶鵼明明昨天回家了,为什麽会出现在你前面挡球棒的攻击?

为什麽?为什麽?

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

「不要……不要……」

我不接受……为什麽?为什麽他一定要遭受这种事情两次?

说好的要带早餐给我呢?

说好的要一起看星星呢?

叶鵼这个大骗子!

「对不起,无名氏他——

「不要叫他无名氏!你不准这样叫他!明明是有名有姓的人……」

「真的……对不起……」

「他叫……他叫!」我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不甘心的看向不知道在想什麽的社长:「他叫叶鵼!」

必须去找叶鵼才行。

我想着便头连回也不回的跑回教室。

「心瑀?你怎麽了?为什麽——

「帮我跟老师请假!」我开始的翻找抽屉。

「不对呀,等等就是最後一节课了,有请假的必要吗?」无视了可芸的疑问,我终於从背包找到了手机来,然後又立刻冲了出去。

「等等!你的背包!」可芸冲了出来。

「帮我保管!」我说完後往中廊跑去,接下来右转,冲向校门口。

警卫室里没有人,也许是去厕所了。平常都管着的栅栏门也像在引导我似的因为施工而开启。我跑过警卫室,绕过许多三角锥围住的区域,直接往右转到达公车站,正好搭到准备驶离的蓝三十八号公车。

快速的用手机刷了悠游卡,我坐到空荡荡的公车座位上,车内其他零星的几个人有的悠闲的望着窗外,有的则是低着头在看手机,和喘着粗气的我形成明显的对比。

「您拨的电话关机中,请稍後再拨……」我焦躁的挂了又播,挂了又播,听了第十遍的语音,逼急了我。

「下一站,捷运亚东医院站……」终於,到了目的地,当然不是捷运站,而是一旁的医院。

我赶紧下了车,跑进医院。

不断吸入冷空气,使肺部有些刺痛。

但我没有因此停下,反而更卖力地奔跑。

因为我想要见他!我想要看到没事了的他!

因为一楼电梯门故障了,我搭了手扶梯上二楼搭电梯。

「叶鵼!我要找叶鵼!昨天进来的!」我焦急地和八楼的柜台的人员说道。

「好、好的。」柜台的护士是我平常都会遇到的那一位,平常已经熟了。她看出了我的焦急,没有多问几句,没有要我填资料,就直接告诉我他的位置了。

「谢谢!」知道了他的病房号码,我在医院奔跑着,无视了其他人异样的眼光,我眼神专注的看着前方,只想了解他现在的状况。

「叶鵼!」推开了房门,我大叫着他的名字。

看到他时我松了一口气,他正坐在病床上,头缠着纱布,看向窗外,窗外洒落在他脸上的阳光显得非常耀眼。

他看向我,我也看着他,我对他微微的笑着:「终於……找到——」

「你走错病房了。」他的话让我停止向前的脚步。

他似乎是不耐烦了的翻了翻白眼:「虽然你知道我的名字,所以可能是知道我这个人,但我不认识你,加上这种烂事又发生,我怕我下一秒会发怒吓到你,所以,请离开。」他挥手示意我离开。

「……认真的吗?」

「嗯。」

「……你真的不认识我?」

「我应该吗?」

骗人。

这是骗人的吧?

为什麽?为什麽又变成这样?

「……不该听听别人怎麽说的吗?」我试图冷静的问道,只是声音因为害怕而微微的颤抖着,仔细一听就可以听出我在想什麽。

「不该,我没有兴趣。」他简短的回答:「反正不会有什麽好事,有其他人存在的记忆一律都不会有。」

我听了他的话,不知道为什麽,双脚反而无法动弹:「才不是这样的……」

他终於看了我一眼,看到那双眼,虽有试图以不在乎的样子包装,但是对我来说,依旧有如同受伤的小狗般,错愕又害怕。

一定很痛苦吧?失去记忆这种事又发生?

过了好一阵子,我才下定决心:「可以……听我说吗?」

「……」虽说对方完全没有回应……

不过,我真的不想忍了。

「在我的记忆里,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人,他一个朋友也没有,但总是会吹嘘自己多有人缘。」

「然而,我一直都知道,他一直以来都只有我一个人能够谈心。所以我决心要陪着他,在费尽千辛万苦,花了半年才终於问出了他的名字,後来也和他约好了未来要一起去看星星。」我微微的笑了一声,看着困惑的他继续说:「後来发生了一些事,导致他忘了我,直到六年後才又回到原本的样子。」

「我常常默默的在一旁看着他,他明明什麽都不懂,却又要故意装懂,时常搞出奇怪的事,但又能亲自解决……」

「我喜欢他,但和他一样,只想和彼此当朋友。」

「……所以呢?」

「没什麽,我希望你知道我经历过什麽,仅此而已。」我讲完後,忍着泪水,快步离开,不希望他看见。

「你的名字是什麽?」他再次简短的说。

我在门口停止了脚步,顿了顿後说:「未来,我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你可以亲自想起来。」

「不,等等……」听见他挽留的声音,使我加快脚步。

我离开了敞开门的病房,关上了门并靠了上去:「真的,好不甘心……」

「你都有办法把我忘了……」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脑中有关他的画面不停的闪过:「为什麽,偏偏我没办法忘了你……?」

眼泪终於落下,我再也没办法忍了,索性直接任其落下。

算了吧,对於现在的他,我又成了陌生人,再次的,我又没了接近他的理由。

真的要放弃吗?

放弃这两个字浮现在我脑中。

但是,我完全无法放弃。

至少,我不会放弃这段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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