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肯定是以逃跑的心态快速溜走,为的就是替张名睿制造一个与她相处的机会。
此时病房里的寂静无声,幽幽漫漫的一片划过。
她与张名睿哑然对望半晌,彷佛停顿三秒钟就跟三十分钟一样漫长。面对叶子丰这位聒噪的人物离开後,像是抽走了三魂七魄,顿时陷入一阵滞愣无语。
气氛有些尴尬。
「那个……我学长一向就是这样讲话的,其实他人很好,你别听他刚刚乱讲,我也看过你的病历内容了,他帮你开的药都是最好的,刚刚他说要去改药,其实是要跑去睡觉,所以你不必担心。」张名睿一时不知怎麽打破眼前这个僵局,毕竟他只是单纯来道歉的。
可怎麽觉得这次的道歉让叶学长一起跟来,反而是火上添油?
从头到尾,张名睿在旁边都感觉的到,这俩人似乎在无形中结下了梁子。
张名睿从旁观者角度,一直看不太明白,叶子丰是在什麽情况下与她有过节。
怎麽会擦出有点明显却又不太旺盛的火药味?
大家都是同行,她自然是看得懂药品的等级优劣,虽然还没机会看到自己的病历,但她在意的地方,并非因为叶子丰拿药品等级来作弄她。
而是他故意把张名睿推来她这边,心意上是送作堆,可她偏偏不喜欢这样。
靠刻意硬凑来的缘份,就像是靠加工食品来温饱,大家觉得好吃又好棒棒,但真正吃在身体里,是营养又健康的吗?
她一点也不喜欢被当作滞销的货品,却又赶着保鲜期下架的滋味。
*
昨晚叶子丰拿出改医嘱用药的藉口,结果是落跑去睡觉,害得温洛茜与张名睿只有面面相觑的僵局,後面也没多聊些什麽,张名睿觉得时间晚了,识相的提早离开,还给她一个休息时间。
经过整晚的辗转,伴随间断不歇的痛意,虽然有固定打止痛药,但药效过了,又得忍耐到距离下一次打止痛药的时间,因为止痛药的正规用法,不是痛起来就打一次,而是中间至少要有固定的间隔时间。
尤其她的伤口也不算小,半夜痛起来就难以熟睡,整晚都处在昏天暗地的浅眠中渡过。
折磨到第二天一早,早已精神不支,躺在病床上浑然不知昏睡到几点了,凭她这副死沉模样,似乎把之前上班过於疲累又睡眠不足的份量,趁这次受伤全部连本带利把它一次睡回来。
早晨期间,陆续都有负责照顾的护理师,进进出出帮她量体温血压、换点滴加药的护理流程,病房门也一直被来回开启。
此刻也不知道是睡昏了,还是痛昏了,一干人来到温洛茜的病床前,居然都没发现有人进来。
负责照顾自己区段的护理人员,只要是主治医师来查房,通常都会跟着前去,查房的那一票人员,里头会有住院医师、实习医师、护理师……等等,有时算一算大概会有四到五个人一起来查房。
那麽多人的脚步声,就算没有浩浩荡荡的声音,但也会有谈话与阳气的气息吧?
但她仍是闭眼睡着的状态,没有被吵起来。
负责照顾这区段的护士,轻声笑着回话:「叶医师,她整晚都没什麽睡,反覆痛醒好几次,现在应该是睡到翻掉了。」
叶子丰横眉微揪,眸光间的似隐似忧,似愁似喜,情绪上的错综复杂,犹如盘根错节的心理哲学,深奥难懂,更是不易探索……
用白话来讲,他是在寻找一丝有机可欺的漏洞。
瞧望温洛茜一副熟睡又难看的睡容,没来由的,叶子丰正是一股发自内心且不由自主的想要……
戏、弄、逗、虐的念头。
他怎麽会有这种要不得的想法?
归根究底,一切都是起源於人类的劣根性,这也是人类不可避免的缺憾,更不是他本人有问题。
以上确实是叶子丰对自己的心理学所赋予的解释与分析,多麽贴近完美的情理。
叶子丰缓步走到她右侧床旁,伸出了自己的食指,以拿捏恰到好处的力道,『轻轻』压在她伤口上的绷带,停滞不放。
持续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可以冉冉缠缠,从容拂过,也可以秒秒倏瞬,来不急让人有片刻的反射,这下子,被痛觉神经以光速射出了传达,猛地敲醒她的睡意!
她迅即睁开双眼!
噢呜……好痛啊!
就在睁眼的第一时间,她看出去的视野,是一个带着正经规矩的面容,可嘴角却是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还故作姿态朝着她准备要说「嗨,我来查房,你该醒了」的意味。
温洛茜望着他,怔愣一下,接着手臂上的痛感,又让她觉得好像有什麽异物在上面……
「喂!你的手在干嘛?」才刚从睡梦中惊醒,恍惚的视线很快就瞄到叶子丰的食指,居然肆意的停在她的伤口上。
重点是还不赶紧移开!
「我在测试疼痛指数。」他假意搬出专业的评估来挡挡,但不免看得出他憋着想笑又不能笑出来的神色,那个嘴角分明都快绽放了。
装得也太假。
温洛茜上下打量他的语意与表态,只想早日脱离人间炼狱,以及脱离这人的魔掌。
「叶子丰,你当医师还有这麽变态的一面,你妈知道吗?」她缩紧眉头,又一次无语问苍天的凄戚,萧条的蜉蝣人生,心里却是咒骂这麽无良的医师当她的主治,难道是她的人生业障过多,是该来受虐还债了吗?
「我妈不需要知道,你知道就好了。」叶子丰投出一记肆笑,摆明的就是在大庭广众下,明目张胆的欺负病人,这行径根本像是在逗弄正在啃骨头的狗狗,明知道狗在啃骨头时只要有人靠近都会有防备心,他却还要以好玩的心态去逗弄那只狗。
而叶子丰就是这样,有够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