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似火,大地烩炙万物。
薛千柔等三人,在关中平阳城休息了一晚,今早三人两骑策骑了一个时辰,经过一条羊肠小径来到广袤的草原,草原中央就是黑雾森林,森林後面是一坐小山丘,只见整个森林被黑雾笼罩,该处天空乌云密布。
三人在森林不远处的几棵树荫下,将马匹安置好,除下遮阳竹笠。傲少陵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瓷瓶,倒出两颗药丸,他自己吃下一颗,递了一颗给薛千柔。
薛千柔闻了一下问赖广:「这是什麽?」
赖广笑道:「这是清心丸,可以抵御森林的瘴气。」
那天与傲少陵出城,他们策骑了约两个时辰,赖广从後追了上来,幸好赖广来了,不然她对着这冰块面,真的会冻僵,问三句才答一句,一天也不知道有没有说上十句话。
赖广样子精灵,带点娃娃脸,眼睛闪闪有神,比千柔大一岁,能言善道,是傲堡主特地挑选给儿子的随侍,就是喜欢他开朗健谈,一冷一热配合得正好。
傲少陵对赖广道:「你在这里候着,我和她进去就可以了。」
「知道,少主。」
傲少陵见她还拿着清心丸便道:「快吃。」
「噢。」她连忙放进口中,丸子入口即溶,一股沁凉直入心扉。
傲少陵专注的看着她吞下,才转身向森林走去。
「少主,师母,小心啊!」
薛千柔攥起拳头举起道:「放心,我们一定可以找到紫墨冰莲的。」
森林内黑雾弥漫,视野只能看到一丈远,往上望也是灰蒙一片,外面的阳光透不进来,又不能点上火熠,他们仅靠着微弱的光线前行,遍地野草湿漉漉的,地上的泥土黏黏湿湿,还有阵阵的枯叶败坏的味道。
傲少陵道:「这里很暗,你跟紧我。」
薛千柔环抱双臂上下搓着:「外面像个火炉,这里却这麽冷,真不敢相信这是在同一个地方。」
「那快点走。」
「嗯。」
他们再走向森林深处,大约走了两刻钟,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方八面而来。
傲少陵将薛千柔护在身後,拔出长剑。
薛千柔按着他的手臂道:「是蛇,让我来。」
她摘下腰间的笛子,凑到唇边,笛音悠悠飘出,吹了一会儿,但是⋯⋯这蛇、这些蛇怎麽都没有反应?她不死心的再继续吹了一会儿,却看着七、八条蛇爬向他们。
傲少陵瞄了她一眼,用飞镖射向爬过来的蛇,但是这群蛇似是源源不绝,完全不惧不怕,一浪接一浪的爬过来。
薛千柔再吹了一会,感到心门堵塞,咳了几声,无法吹再下去,「这些蛇不听我的使唤,应该是有其他东西在操纵着牠们。」
傲少陵又望了她一眼,抿了抿嘴,搂着她的腰跃往树稍,再几个轻跃,避开了蛇群。
他们逃到另一处的草地,薛千柔低头蹭着地上的泥泞,道:「对不起,我一点也帮不了忙,还拖累你。」
他瞟了她一下,微微的抿了一下嘴,「算了。」便径自向前行,头也不回道:「走吧,这里的瘴气越来越重,有清心丸也耐不了多久。」
「嗯。」她再踢了下地上的一堆枯叶,便小跑的跟了上去。
才走了几步,傲少陵忽然单膝跌跪了在地上。
「你怎麽了?」
她绕到他的面前,见到他面容扭曲,显然相当痛苦,她忙扶他到树下靠着,检查他刚才捂着的小腿位置,卷起裤管一看,整个小腿已经变成紫黑色,再看他的手掌也呈紫黑色,原来他刚才被咬到了。
薛千柔皱眉道:「你刚才施展轻功,血气运行了全身,这毒也跟着一起行了,比平时毒发快了很多,这麽快就到了手心。」
傲少陵的面色苍白,唇色紫黑,但声音还是一贯的冷然:「我怀中有解毒丸。」
她摸进他的胸膛,找到那白玉瓷瓶,倒出了几颗红色的药丸,问道:「是这个吗?」
他艰难的点了下头。
薛千柔马上喂他吃,过了一会儿问道:「有没有好一点?」
傲少陵没有回应,她见他的面色仍没有好转,叹了口气:「我就知这个不行,蛇毒几百种,哪有一颗药丸就能解百毒,你等一下,我去找解药。」
他的神智已经开始模糊,没有再回应她,缓缓闭上眼,她连忙探一下他的鼻息。
还有气,幸好。
薛千柔走到一旁背着傲少陵偷偷摸摸捣弄着什麽,不一会手心多了两颗暗红色的小丸,回到傲少陵身边。
「药来了。」她回来时,傲少陵已经昏迷不醒,她迅速的喂他吃下药丸,望着他虚弱不堪的模样,她心中一阵愧疚,都是她自以为是害他中毒,要是他一个人,定能轻松的躲过蛇群。
约莫二十个弹指之後,傲少陵的面色渐渐回复正常,脚的瘀黑也渐渐消退,再过了一刻钟,他惺忪的张开眼,眨了几下眼,才清醒过来,他扶着树身慢慢的站起来,感觉力量正一点一点的恢复,小腿的紫黑色已经尽褪。
他有点呆愣的盯着已回复如初的双掌:「你给找吃了什麽?」其实他想问,是什麽药可以这麽快解毒,他的解毒丸可是啸天堡的独门配方,承传数百年已久,是前朝宫廷的秘方,虽不是极品,但也属上上乘,能解上几十种毒,想着连解毒丸也解不了的毒,已有心理准备会就此死在这里,想不到⋯⋯
薛千柔神色闪烁:「你没听过,毒物的旁边,总会有解药。」
傲少陵再次运气全身,功力亦已恢复八成,虽仍有疑问,但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
两人一路向森林深处走,他们一路上还是有见到蛇,但是奇怪的,蛇并没有向他们攻来,只是一直在他们身旁盘旋。走到森林深处,触目所及是一大片深绿色的深潭,水草漫布潭中,潭周围则零零落落的飘浮着几片荷叶,而一棵深紫色的荷莲伶仃长在潭中央一堆荷叶之上,两人对视一眼,兴奋莫名。
傲少陵急不及待的施展轻功,轻踏几片荷,轻松的来到潭中央,看着紫墨冰莲正要到手,忽然哗啦啦的强大水声,一只庞然巨蛇从水中弹射而起,挡在冰莲前面,张开血盘大口「嘶」的一声,他连忙翻身,轻点湖面,借力回到岸边。
沉重缠绵的笛音的引起巨蛇的注意,牠朝薛千柔游来,只见这蛇全身黑得发亮,无一丝杂色,实属世间罕见,牠游到岸边,挺直蛇身,竟有十多丈高,蛇身巨大,两边的金眸中有两颗小小的黑珠子骨碌骨碌的转动,俯视着她,更不时伸出蛇舌,接着牠低头与她平视,张口「嘶」了几声。
傲少陵双目一瞬不眨盯着这一人一蛇的,拔出长剑,举步就要将薛千柔拉回来。
薛千柔向他摇摇头,放下长笛道:「刚才操緃蛇群的就是牠。牠在跟我沟通,没有伤害我的意思。」
傲少陵垂下剑,另一只手伸到背後,暗暗握着两只长银针。
只见薛千柔与黑灵蛇对望,不知在干什麽。
她忽然撩起左手的衣袖,露出淡淡小麦色的手臂,前臂却包紮着染血的手帕,她拆开手帕。
傲少陵眯起双目,是新的刀伤,她何时受伤的?
她将受伤的手伸向蛇口。
傲少陵惊惶失色大喝:「你干什麽?」
薛千柔道:「我和牠谈好了条件,用我的血交换紫墨冰莲。」
傲少陵一支箭步将她拉过来,退到离大蛇三丈远的位置,将她护到身後,举剑遥指巨蛇:「只要我杀了牠便行了,无须用你的血来交换。」
「不可以!」
傲少陵并没有理会她,举剑冲向岸边,往蛇身刺下去,长剑直颤,如碰上铜墙铁壁,竟未能刺入半分,力量反震到他的双臂,传来阵阵痹麻,他退後再一咬牙,快跑跃起,长剑对准蛇的左边眼珠,黑蛇转过头来,巨大的蛇口张开一嘶,一阵巨大气流将跃起的男子搁倒在地上,傲少陵重重的堕地,蛇头伸了过来,薛千柔及时挡在他面前。
傲少陵望着巨蛇的金眸下的黑珠子定定的盯着身前的女子,两人都静止不动,好像在进行着他不明所以的交流,他用剑撑起身,紧握长剑,目光在一人一蛇间来回穿梭,伺机而动。
薛千柔平静的回望他:「我们之後一路走过来,蛇群都没有再袭击我们,是牠故意放我们来,牠知道我能懂牠。」
「所以呢?」
「这枚紫墨冰莲是黑灵蛇用了自己百年的精血所养,是属於牠的,我们这样拿走了,和强盗有什麽分别?所以,牠提出了交换条件,牠只要我的血作为补偿,我们就可以将冰莲带走,这不是最好的方法吗?」
傲少陵浓眉拱起:「用我的血交换不成吗?」
薛千柔尴尬一笑:「牠只要我的。」
「若是要用你的血交换,我不要了。」
「傲少主,现在是我要这棵冰莲,而非协助你,所以这是我的决定,你不要搞混。」
傲少陵错愕的看着她,却想不到可以反驳的话,忍不住哼道:「什麽女人?」
薛千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她再次走向深潭旁,伸出手给巨蛇,傲少陵正要上前,阵阵窸窣声再次传来,须臾一大群蛇从林中的幽暗处汹涌而至,将他和薛千柔区隔开来,显现巨蛇对他的防备很重,傲少陵阴沉的盯着这蛇群,握剑的那只手指节泛白,手背手腕处青筋突现。
巨蛇张开血口,吞没她整条手臂,吓得她忙闭上眼睛,全身颤抖,不一会儿牠就吐出了她的手臂,静默的看了她几眼,只见薛千柔欲言又止,小嘴微微张开,表情有点迷惘、讶异,巨蛇再伸长蛇舌朝傲少陵嘶喊一声,便潜回水底,所有的蛇亦渐渐的退回森林内。
他跑到她身旁,盯着她手腕处的伤口:「你没事吧?」
「还好。」
「别动。」他拿了一条手帕出来,替她包紮伤口,问:「你这是何时受伤的?」
「是⋯⋯是⋯⋯」
「刚才的解药,是你的血,对吧?」
薛千柔惊惶的睁大双眼,另一只手做噤声状:「这是秘密,你莫要说出去,要不然我就麻烦了。」
「除了血还有什麽?」他记得是吞下去时有点乾乾的。
「这个。」她右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乾馒头,「我将血和馒头混着给你吃,就是不想让你知道啊。」
「你究竟是什麽人?」
傲少陵打好了最後一个结,薛千柔马上抽回手道:「总之这件事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别问了,快去摘冰莲。」
他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依言去摘冰莲。
傲少陵将紫墨冰莲放进木制的盒子,忽然听到噗通一声,薛千柔软倒在地上。
赖广看着少主背着薛千柔走出森林,连忙跑过去:「师母怎样了?是不是受伤了?中毒了?」
薛千柔气弱柔丝的道:「我只是有点腿软。」
傲少陵道:「阿广,你立刻将冰莲快马送回去,我带她先到城内看大夫。」
「知道,少主。」
傲少陵看着赖广策马离去,便准备扶薛千柔上马。
「放她下来。」
远处传来一阵暴喝,约十多名骑士在平原上向他们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