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涌袭而来。
高一上学期,那个带着燠热气息的下午,提早结束打扫的我绕去了福利社,幸运买到架上最後一瓶的水果茶。打算将沁凉的饮料贴在梅洛的侧脸,我想像他惊吓过後又一脸无奈的可爱表情,原先期待兴奋的步伐,在看见了教室里的女孩男孩有说有笑而止步。
李幸淇笑靥如花,话语落下:「你和温佳荷是什麽关系?」
我屏住呼吸,右手不自觉捏紧了水果茶冰凉的瓶身,深怕被发现我的偷听。
夏日的蝉鸣在那刻戛然而止,彷佛陪伴着紧张的我,小心翼翼等待梅洛即将说出口的答案。
「没有关系。」他理所当然地说。
是我听错了吗?
竖起耳朵,我专注地聆听,想再确认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可是我昨天看到你们放学一起回家耶。」李幸淇歪头,「没有关系的话,你怎麽会骑车载她呢?」
「难道你们是情侣?」她暧昧地猜测。
「不,」梅洛面容闪过一丝慌乱,摆手解释,「只是刚好顺路载她,我们什麽关系都不是。」
李幸淇释然地颔首,脸上有解开疑问的愉悦和满足。
手里捏皱的饮料包装,好似一份变质的心情,难受得令心脏发疼。
洒满夕阳余晖的车棚内,周遭早已毫无人影,一片静寂。
「什麽都不是的话,那你就不要载我!」我跳下後座,用力踢向脚踏车的尾端,坐在前座放空的他一时踉跄。
「温佳荷,你发什麽神经!」或许是发现自己音量太大,梅洛随即左右摆头察看,心虚的脸上写着没人注意到的庆幸。「你今天那个来啊,刚刚干嘛踢我?还是我又做什麽事情让你不开心了?」
一阵带着沙粒的狂风,毫不留情地吹进我眼睛。
揉着刺痛的双目,眼泪却先流了出来。
「梅洛,从今天开始,我们在学校都装不认识就好。」我认真地说。
「为什麽?」他浓眉深锁,像是我无理取闹,「你到底怎麽了?把话讲清楚。」
我顺他的意补充了一句:「还有,以後我们各走各的,不要一起回家了。」
「……就这样?」
「就这样。」
即刻生效。
我就是无理取闹。
直至今天,我还是无法放下当时那份别扭。
淡淡瞟着身旁的梅洛,我心想,那就无理取闹到毕业为止吧。
▽
「夏城」是城内最近新开的法式餐厅。
位於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外观用无接段的白色大理石打造宛若神殿般的华美气派,更有亮丽的金箔片点缀在大落地窗的反光玻璃上,开业以来成为不少民众前仆後继的打卡地标。
这间餐厅据说是某个钱财阔绰的艺人出资打造,下至建筑规格的装潢,上至食材的用料,全是最高国际等级,就连主厨和服务员也是从知名饭店挖角过来的。
夏城采预约制,一天仅只开放十位宾客用餐,经过媒体大肆报导,加上美食评论家们率先尝鲜的好口碑,让预约用餐的人数更是排到了後年。
虽然穿着得体,但是看我们年纪尚轻,手里拿着名册的门卫警戒地将我们挡在门外。「请问两位有预约吗?预约的名字是?」
「罗赫扬。」
原先嗤之以鼻的门卫,翻了翻名册後,果真找到了梅洛道出的名字,脸上的表情瞬时千变万化。他像是换了一张脸似的,恭敬地对我们敬礼,亲手开门请我们入内。
转头和梅洛对视,他朝我做了个古怪的鬼脸,惹得我不禁失笑。
踏进餐厅,一字排开的服务员们面带笑容敬礼,「欢迎两位贵宾大驾光临。」回应了礼貌的笑容,这种被当成什麽大人物的感觉让我很不适应。
店内的陈设相较外面的装潢沉稳内敛,从白灰色彩变成了黑红,却不失其贵气。我新奇地四处观望,几幅文艺复兴风格的油画挂在丝绒墙面,奠定了优雅的气氛,眼前的走廊宽阔大气,脚下踩着的菱格纹路地毯,一看就要价不斐。
原先走在前头的门卫,不知道何时换成了另一位年轻的服务员,亲切领着我们来到一间不受周围纷扰的角落包厢,。
服务员欠身道别後,我咬了咬下唇,紧张地转头询问梅洛:「你觉得罗叔叔是个什麽样的人?」
没思索太久,他语气平淡:「能让我妈愿意介绍给我们,基本上一定掳获她的心了,差不到哪里去。」言下之意是,我妈的眼光没什麽好质疑的。
虽然永君阿姨并不是个特别看重身分地位或富裕程度的人,只是能在夏城刚开幕就订到位置,对方肯定不是简单的人物。虽然话说得轻松,但我没有忽略梅洛踌躇的眼神,似乎正在做着心理建设。
自己单身多年的母亲终於交了男友,肯定让他怀着未知的不安和焦虑,我挽住他的手,主动将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