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环顾四周,他们掉落的地点十分隐密,阴侧侧的,火红的光线照不下来,甚至在树叶的遮掩下,有些阴凉。
两人待了一会儿,没想到下了雨。一开始点点的小雨落在身上,顾行想说今天的天气如此明媚,这种雨应该是太阳雨,也没多加理会,过不了几分钟,小雨转变为大雨,狠狠的打在徐内和顾行的身上。
顾行操了句脏话,背到极点,他没印象天气预报有测出这场意外。
说这些都没用,还是离开这里找个能躲雨的地方要紧。
他背起徐内瘫软的身子,徐内的体重不重,却有一定的重量,顾行的身子现在也十分脆弱,他背的耗尽体力。背部受了伤,每一个脚步每一个颠颇对顾行来说都是折磨,徐内的身体摩擦着他的痛处,後来挣扎一会,他还是将徐内放下来,改用公主抱的模式寻找山洞之类的地方供他两歇息。
用公主抱最大的弊害就是手臂需要出很大的力气,才能抱住上面的人儿。顾行不仅腿伤,方才的过程中更是增添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小伤,光是伤口的疼痛就足以让他在阴凉的地冒出一身冷汗,更别说还要将力气花在支撑徐内的体重上。
倾盆大雨打响了整片山林,耳里传来的都是阵阵雨滴打在地面的声音,从顾行脸庞滴下来的水珠,不晓得是汗水、泪水、雨水还是鲜血。
他咬着牙,不让自己有一丝想要放弃的念头,整条路上不断的激励自己:「我还能撑下去的,这点重量这点伤根本小事一桩,如果我死了还没人帮我收屍,我他妈就不相信自己会落得这种下场,我是什麽人,我家是开顾全公司的,我哥是顾星那牛死人的,如果我死了他们不都伤心死了......我会活下来的,你也不能死,徐内,就算是死了都要给我活下去......」
「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地方供我们休息,供我们停歇......」顾行的声音愈来愈没力,愈来愈脆弱不堪。
猛烈的雨打在他的身上,啪躂啪躂的,说不出悲凉与哀戚,连老天爷都在可怜他们,洒满了整脸的泪水,像在说──
「很多时候,心里所想的和现实生活成反比,心里的支撑抵不过外在的险恶。」
「咚。」顾行体力不支,连着徐内,倒在了松软满是水的土地上。
另一端。
顾星焦急的往山下走,沿路上的树丛多而烦人,他心急的寻找两人,路过的每一位游客都不是他心里找的人,不是、不是、都不是!
顾星急红了眼,发了狂的在道路上直奔,他划过了刺人的大树,拨过了遮人视线的树叶,他心中的不安感逐渐澎大,大到快把他淹没,大到他呼吸不顺,突然脚一滑,他跌落在地面上。
用手抓紧地上的树叶往外丢,他很气愤,很想哭,但是他无能为力,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的寻找,没有方向,没有底案,跟工作不一样,跟管公司不一样,没有一套有利的标准,没有一个心中的准则,他的血液逐渐凝固,在逐渐转变的天,他的脸颊毫无血色。
他就要失去他们了。
「顾总──」
从远方传来了呼叫他的声音。顾星不想动,他趴在地上,万念俱灰,身体失去力气。
「总裁你怎麽了?」
「不要紧吧?」
「你在找什麽吗?」
七嘴八舌的声音从顾星的耳里拂来又拂去,他听得不真切,有几分飘忽,最後残存的力气说出来的话是:「徐内和顾行,他们不见了。」
你们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人,如果你们死了,我的心也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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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醒的时候,已经晚上了。
他睁开眼睛过後的五分钟,才晓得自己处於什麽样的状况。员工旅游第一天就落了单,甚至落在这鸟不生蛋人烟稀少的地方,他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来救他们,他躺在地上,双眼朝着天空,雨水滴落在他的眼角处。
身子彷佛被雨水给洗净了,从小娇身惯养,虽然没到大少爷的地步,至少从不缺钱,丰衣足食,他从没体验过在大雨底下奔跑的蠢样,夏天时在大雨底下畅快沁凉的感受,他躺在地上,身心像解放了一般,不用在意时间和自己的地位,心里的担子放下来,甚至身上的伤口感觉也没什麽了。
转过头,徐内躺在地上的身子一动也不动。
还有徐内。
被他的伤势所耽搁的徐内,是他脱累了她。
这个小傻瓜,单纯的要命,都快要累瘫了还照顾着他的伤势,把自己搞到这般田地,真的蠢死了。
他伸手触碰徐内的脸蛋,她的脸也被刮伤了,鲜血早已停止奔流,乾涸的暗红色却仍清晰可见。他轻轻的用手揉着她的伤口处,後来用指腹摩娑着她柔嫩的肌肤,她的皮肤真的很好,又细又白,说真的,哥能找到她也算是福气,这麽好的妹纸,原先讨厌她的理由在现在一个也找不出来,只能想到她娇红的脸庞,喝醉的微醺,还有方才坚定着要保护他的神情。
然而这个女人奄奄一息的躺在他的身旁。
残存的最後体力与妄想,他吃力的站了起来,双手捧着徐内,头昏脑胀,视野朦胧踉跄不稳的走在湿冷的夜。
他自己死了可以,但他要徐内活下来。都是他她才落得这样,这麽好的人,哥哥还在等她,他不能自私的认为自己就这样放弃了也好,徐内有大把的青春挥霍,有前程似锦的未来,而顾行,他不用掌管公司,说实在的就是街头卖艺的小画家,他算什麽,什麽也不是。
但是徐内不可以,他这副身子就算要烂掉了,他死拖活脱也要让徐内活下来。
顾行吃力的走着,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身上的伤口疼痛得让他残存的坚定逐渐冷却,他好想放弃,好想罢工,好想就此不管,好想就这麽死了算了,但是每当这个时候,他只要一低头看见徐内,软软的身子,一个小生命就躺在他的臂弯,他的这些负面想法便消散一空。
走了一段路程,他发现前面有个小小的水泉,水,是水。有水的旁边大部分都会有山洞或是人迹。
但怕是海市蜃楼,只是心中的一个幻想,拖着疲堪的身躯,他卖力的走向水源处,伸手碰了一下清泉。
液体的冰冷从指尖窜入顾行的血液,在寒冷的森林里,这种冰冷诡谲妖媚,但顾行一点儿都不害怕,他一心只想着:有水了,是真水。
是不是有水了,有山洞了,我们就能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