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你好好活着,我就会没事。”
最后一次见面时,巫姑三番五次的叮嘱,又一遍遍在傅青葙耳畔回响。她忽然想起那时一闪而过很快忘却的疑问——曾经对她童贞之躯万分看重的巫姑,为什么突然之间格外关心起她的性命来了?
凌南岸的话,让傅青葙心口沉闷,几乎喘不过气。一切困惑,似乎都因他三言两语轻松解开。
巫姑已不是处子之身,不能作为解毒药体,所以凌北辰要了她,并在之后打算用她作为工具为凌南岸治愈痼疾。
以上,是她所知道的。
为了不让她因为忍受不了痛苦自杀,又或者为了防止她逃走,凌北辰需要一个理由,一个人,来牵制她的行动,让她不得不留在这里,艰难第活下去。
毫无疑问,能有如此巨大影响的人,只有巫姑。
最亲近的人,也是最尊重的人。
巫姑的一句话,足以让傅青葙舍生赴死,同样也会让她吞下苦痛苟且偷生。凌北辰那双精明眼眸早就看透,因此他非但没有杀巫姑,反而将她收卖,让她不着痕迹把“好好活下去”的想法灌输给傅青葙。
这样一来,挣扎苟活的傅青葙将会是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永永远远属于他的东西。
这些,是她现在才发现的残酷现实。
而最残酷的,无疑是巫姑的背叛——那个她尊敬的人,愿意为之牺牲的人,当做唯一亲人来保护的人。
最终,舍弃了她。
刚刚拈起的洁白棋子从指间滑落,啪嗒砸在棋盘上。傅青葙呆呆地看着期盼,泪水虽未落下,剧烈颤抖的手却已经出卖了她心里的痛苦。
凌南岸平静如故,对面前被痛苦湮没的女人漠不关心。
“所以,如果你是为了巫姑才忍辱负重,那么现在可以终止这一切了。我不需要什么药体祛病,你也没必要一脸不情愿委身。门就在那边,想走,没人会拦着你。”
没有威逼,没有喝骂,凌南岸赶人的方式看似无力,却比什么都要残忍。
为了不让陌生女人再来烦他,他毫不介意说出某些凌北辰刻意隐瞒的事实,哪怕这会毁了傅青葙仅剩的信念。
许久,傅青葙微微晃了晃身子,却没有如凌南岸所愿离开——在她心里,终是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我会去找巫姑问个明白。”她嚅嗫,声如蚊讷,带着令人不忍的恍惚神色,“不管是真是假,你愿意的话,今晚还是可以的……”
她的回答,大大出乎凌南岸意料。他终于露出些许表情,眼角微扬:“还没懂吗?你是自由身,不需要听从大哥的吩咐,也没必要牺牲自己。”
“与他无关。”傅青葙固执摇头,煞白脸色中带着几分颓然,“巫姑说过,做人要恩怨分明。虽然只是一顿饭,但你毕竟对我有恩,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只有……反正我的身子已经脏了,一次两次都没有区别,能帮上你的忙,也算是了了我一桩人情。”
凌南岸愣怔,几度启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无言以对。
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
当然,他这辈子总共也没见过几个女人。
凌南岸的沉默让傅青葙以为,他果真是嫌弃她的,不由更加黯然:“我只是随便说说,没有强迫的意思。你这么爱干净的人,一定不喜欢碰脏东西。”
“谁说你脏了?”
悠悠一声短叹,凌南岸最终被逼得无奈,咚地放下手中乌黑发亮的棋子。
“是否葆有处子之身,不是衡量女人干净与否的标准。我不肯与你行房是因为不需要,我——”
凌南岸的话正说到关键之处,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凌南岸蓦地收声,眉头轻蹙,侧耳细听。
那脚步均匀有力,落地有声而不仓促。
“是大哥。”凌南岸低道一声,扬手将棋盘收起,语气略有自嘲,“终是不放心,特地跑来查探我有没有听话吗?”
听说来的人可能是凌北辰,傅青葙头皮一麻,险些坐倒——凌北辰再三嘱咐要她务必诱惑凌南岸行事,一旦发现她迟迟没能“得手”,以他冷酷性格大概不会给她什么好果子吃。
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就要走到门口。傅青葙的心也随着脚步声越跳越剧烈,她甚至有些担心,自己的心会不会从嘴里蹦出来。
就在千钧一发时,凌南岸忽然长身跃起,顺便把呆若木鸡的傅青葙抓住。
还不等傅青葙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带着飞上床榻,一阵头昏眼花之后倒在榻上。
吱嘎——
哗——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以及锦被落下的轻响,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
外面夜色浓重,凌北辰一身玄衣与一双墨瞳却比夜色更加深邃,稳如泰山般站在门口,无声地望向床榻。
榻上,凌南岸与傅青葙面对面躺着,一床干净崭新的锦被柔软覆盖,遮掩住二人之间的亲密无暇。
“大哥?这么晚了,怎么突然来这里?”凌南岸不动声色,抬头与凌北辰对视。
凌北辰过了半晌才回道:“来看看你。萧大夫说,这几天你气色不是太好。”
“那也没必要深夜前来。今晚有人在这里过夜,大哥比谁都清楚。”
凌南岸的口气不冷不热,凌北辰也不是很贴心,见傅青葙背对着他紧缩在凌南岸怀里,表情有那么一瞬十分复杂。
沉默站了半晌,凌北辰蓦地转身离开,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有房门被关上时的寂寞闷响,在气氛尴尬的卧房里传荡。
听得脚步声渐远,傅青葙终于松口气,而后又不可避免地陷入更加尴尬境地。
就在片刻前,她刚刚被凌南岸再度拒绝;可此时此刻,她正躺在他床榻上,与他同床共枕,并且被他紧紧箍在怀中。
尽管只是演一出戏给凌北辰看,如此大胆举动还是让她面红耳赤,心跳如鹿。
凌南岸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她放开,往里面挪了挪身子:“事已至此,只能继续隐瞒下去。今晚你就睡这里吧,之后我会想办法说服大哥。”
看,他果然不是冷血无情的人。
傅青葙正为自己没有看错人稍感欣慰,忽然想起刚才他一跃而起将她带到榻上的举动,瞬间又一脸懵懂错愕,瞠目结舌看向凌南岸:“你你你你……你的腿不是能动吗?!”
凌南岸转身背对,扯了扯锦被,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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