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三个男人焦急地转来转去,地上的石板磨下去一层灰。
两个小丫头,柳绿烧热水,花红呆在屋里侍候,听稳婆的差遣,来来回回地进出屋里屋外,一出来,就叫武大揪住:“生了吗?”
小丫头十来岁的年纪,很认真地回答武大:“还没呢,娘子疼着呢。”
武松是第一个冷静下来的,他往院子里摆着的榻上一坐,手指在案上有节奏地敲击,目光遥看碧蓝的天空。
等了一上午,也没个动静,金莲哼哼唧唧的声音不断地从屋里传出来。
时至正午,三人俱都又累又兴奋,同时还害怕着,彼时产妇死亡率太高,大家都不敢把不安的情绪表现出来。
金福见主子嘴唇干涩,赶紧端茶,又见西门庆面色青白,也不用人指派,有眼色地取了钱去酒楼叫了饭菜过来。三人围坐着四方的桌案木然地嚼着饭菜。
屋里侍候的花红一盆一盆地向外泼血水,武松勉强嚼了几下口中的饭,将将要咽下去,血腥味飘过来,他“哇”一口全吐了,这下武大和西门都吃不下去了,搁下手中的筷子,金福呵斥柳绿过来收拾,自己跑去烧火,三个男人各自端着茶杯,人模狗样地。
金莲腰坠的不行,肚子仿佛要裂成两瓣似的,两个稳婆不慌不忙地叫她有节奏地呼气,吸气,总觉得时间过的很慢,很慢,疼痛无休无止,等到稳婆说宫口开的够了,已经看见孩儿的头,花红拿起参片放在她的舌下,拿了帕子拧成长条,给她咬在口中。
金莲没了声儿,外头等候的人吓坏了,武大拍着门大哭:“娘子,娘子,你说话呀~~~”门拍的砰砰响,金福听见动静,赶紧从厨房跑出来,扶着摇摇欲坠的西门庆,给他掐人中,嗅薄荷脑,武松将哥哥拉开,往后退几步就要冲上去踹门。
花红打开窗户一条缝隙朝外头喊:“娘子说,别影响她生娃。”任武大扒着窗户,将窗户一关,夹的武大“嗷”一声。
这一等就到了晚上,繁星如梦,西门庆鬓散发乱,双手抱头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旁边武大也蹲着,挖着鼻孔,武松拿树枝在地上乱划拉。
屋里“哇哇哇……”,窗纸上印出一个小婴儿被倒提着拍屁股,辅助的稳婆剪了脐带,掏干净孩儿嘴里的秽物,拿干净的棉布将孩儿身上的污渍擦洗干净了,仔细端详一番孩子的长相,从面前摆着的旧衣裳中,选了雪白的将孩子包了,又拿起早已备好的红色小包被裹出一个蜡烛包来,称了重量,带着笑向外头报喜:“恭喜大官人,六斤重的小官人。”
西门庆一听说是儿子,赶紧扒着门缝,一只眼对着门缝,往里头瞅,瞧不见,还想换只眼睛继续看,叫武松一把推搡过去,武大矮小,从武松胳膊下钻进去。
离得远远的,西门庆厚脸皮地喊:“拿什么色的衣裳包的?像谁,像谁?”
稳婆翻了个白眼儿:“白衣裳包着的,小官人俊俏着,眼睛还没睁,但是个长眼缝,眼梢上翘,长大定是个桃花眼。”这家子乱的,镇上独一份了。(古代地方习俗,生男孩拿父亲的旧衣包裹)
西门庆瘫坐在地上,眼泪如滔滔江水,口中满天神佛念了个遍,跳起来跑去井边打了水,将自己收拾干净,准备给儿子一个完美的第一面……
武家兄弟是极失望的,竟然是西门庆的,武松杀人的心都有了。
“哇哇哇……”西门庆赶紧跑过来,朝着窗户喊:“我儿子怎地了?怎地哭了?”
稳婆没应声,将方才做过的又做了一遍,不疾不徐地开口:“恭喜大官人,又一个小官人,蓝衣裳包的,细眼高鼻。”
武大拼命地晃门,一边摇晃一边哭笑:“我儿子,嘿!!我儿子~~~嘿嘿!”西门庆见他这幅傻逼样可真是受不了,朝着稳婆叫唤:“白衣裳不是还有吗?!双胎的应都是我儿子才是。”
金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痛的要死,那么辛苦,孩儿没一个像我的,连问候一声辛苦的也无?”
武松贴在窗下,手里端着一个碗:“金莲,我熬了阿胶。”柳绿灰头土脸地站在边上,目光呆滞。
等到两个孩儿一齐抱了出来,几个大人围成个圈圈,仔细地端详样貌,方知稳婆所说不假。
金莲一胎双胞,其父二人,成为小镇年度最热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