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父亲”两字,张清岳微微一怔,仔细打量了下跪着的少女,只见她五官秀美,眼睛尤为灵动,仿佛漾着一汪秋水,精致的脸上,他依稀看到了亡妻的两分影子,不禁轻轻一叹,走上前去,伸出手道:“原来是莞儿,快起来吧。”
张莞把手放入父亲修美白皙,骨节分明的大手中,微一借力,便站了起来,道:“幸好遇到父亲了,否则女儿……”说着,声音微微地颤抖起来。
张清岳脸色微沉,他刚才隔得远,并未听到管家已向王熙表明身份,只是看到京城某方面出名的王公子又在调戏良家妇女,便上来阻止,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女儿。一扫马车与脸生的管家,他的目光一冷,吩咐道:“张武,你护着小姐回府,务必把她安全送到,否则唯你是问。”
“是。”
“父亲……”
张莞依旧握着父亲的手不放,眼中充满了孺慕不舍之情,张清岳心里不禁一疼,他知道近日女儿会来京城,但因为近一两年来一直在朝廷推行新政,便没有留意后宅的事,如今看来,郑氏竟远不如她表面上的那般贤良淑德。
马车粼粼,又驶向了东城的张府,而有了张武的护送,这一路畅通无阻,直直驶到了张府的侧门。
张莞下了马车,郑氏早已得到了消息,已派大丫鬟春兰在侧门等候。这是一座五进带前后花园的宅院,占地极广,但住的人却不多。
张清岳虽已过而立之年,但至今膝下只有张莞一女。原配吴氏生下女儿后,便一直缠绵病榻,拖了两年便亡故了,又过了两年,娶了继室郑氏,但她一直没有生育。本来还有一妾余氏,前两年怀了几个月的胎,但又不慎滑胎了,终日以泪洗面,后来被郑氏送到庄子上休养。如今诺大的张府,只住着夫妻两人,其余的全是丫鬟仆役侍卫等。而张莞,则是住入此府的第三位主人。
大丫鬟夏荷走到郑氏跟前,轻声耳语了几句,郑氏的脸色一变,阴晴不定。正在这时,春兰已将张莞领到。
“张莞见过夫人!”
“快起来吧!” 虽然张莞并未称她为“母亲”,郑氏也不以为忤,反而极是慈爱地道:“莞儿也累了吧,我已派人整理出了你的住处,你快去休息吧!”又转头道:“夏荷,带小姐去后花园的听香苑。”
张莞与夏荷都是一怔,前世,张莞被安排在第三进的东厢房,从未有过自己独立的院子,而夏荷不明白的是,主母为何临时改变了小姐住宿的安排。
从正房出来,过了两道垂花门,进了第四进,穿过侧门,进入后花园,走不多久,便看到一座独立的小院,镶嵌的牌匾上,上书“听香苑”三个大字,笔迹行云流水,极为潇洒,不禁驻足观摩。
夏荷已笑道:“这是相爷的亲笔。”张莞微感诧异,她对父亲的笔迹其实并不了解,没想到如此飘逸,颇有隐者之风的手书竟出自托孤重臣,天子老师,当朝宰相之手。
进了听香苑,果然精致之极,花木错落有致,卧室之内,更有鸡翅木材质的宽大拔步床,窗棂皆糊以茜云纱,霞光掩映。
片刻之后,郑氏拨下的几名丫鬟仆妇也来了,张莞只让她们在外间、院子内服侍,做些粗活,近身的一切依然由红袖打理。
吃过晚饭,张莞沐浴过后,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和灰尘,让红袖把头发揉得大半干了,又在箱笼里挑捡了一番,取出一样物事,就这么散着头发,红袖在前面提着灯笼,两人一路从后花园,沿着抄手游廊穿过两进院子,又从侧门出去,来到前花园,正是父亲的书房所在。这一路竟花了两刻有余的时间,她忽然有些明白了郑氏将她安排在听香苑的用意。
根据前世的记忆,她知道父亲政务繁忙,对女色并不上心,日常起居也不在正院,而是在位于前花园的书房。前花园也有角门,方便幕僚、下属官员的出入,不需要经过正院。
此时已是戌时,花园应该已下匙,微风拂动,吹拂着她的薄衫,轻衫皱起,宛如湖水的波纹。
星空中转动着一轮玉盘,洒下冷冷清辉,而书房内也依旧灯火通明。
“父亲!”
“是莞儿吗?进来吧。”声音依旧清冷,但似乎带着几分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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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出了张府五进宅院的示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