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冷风穿过窗户来到屋子兴风作浪。卓婕本就睡得不踏实，寒气一涌，这下她彻底睡意全无。她并没有急于下床关窗，而是坐在床上，散着头发在发呆。
过了十来分钟，卓婕赤脚下床，披着一件薄针织衫走到窗户旁。斜风迎面袭来，顺带夹杂雨水。她手往脸上一抹，湿湿的，冰凉凉的。
她环抱双臂冷眼听雨声。卓婕家住8楼，雨势急猛，雨柱砸在一楼地面的树上，声音粗而响。又过了会儿，卓婕自嘲：真是脑子有问题，站在这里被雨水打。
卓婕关上窗户，只留了一条缝，转身躺在床上抱着手机发呆。寒风如柳树般轻盈地闪进窗缝，卓婕怕冷，她拉过身旁的被褥盖在身上。注意力重新回到手机上，亮堂堂的屏幕上定格着一张照片，一个年轻的女孩与一个男人，女孩头往左边转，注视着身旁的男人，而男人目视前方，脸上没有表情，活像一张扑克脸。
卓婕掀开被子下床，她现在精神焕发，她打开房门来到客厅，倒了一杯水走进储藏间。卓婕平时没有收拾的习惯，用不着、不喜欢的东西她全部扔向储藏间，久而久之，这里便堆满了大大小小满是灰尘的箱子。
迎面而来一股灰层，卓婕扇扇风，咳嗽着打开一个又一个的箱子。半个小时后，她在角落里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她把箱子抱到客厅并找来抹布。捧在她手里的是一盒照片，初中、高中的都有，她曾经一气之下把关于学校的记忆全部封存扔到储藏间，没想到多年以后她要擦去层层灰尘寻找过往。卓婕翻了好久，才找到手机屏幕上的照片。也许是时间过于久远了，照片的边缘泛黄，映着灯光，照片上晃着大大小小的划痕。一切都在提醒她，时间真的过去很久了。
王骋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里。雨太大，他身上也湿哒哒的，混合着酒气异常难闻。打开家门，一室漆黑，伸手按亮灯，屋子空旷又安静，像没有人居住一般。
王骋靠着沙发闭眼小憩一会儿，最后被自己身上难闻的味道给熏醒，他起身迈着虚晃的步伐到卧室找了一套睡衣去洗澡。
水温热，打在身上异常舒服，但也催人困乏。王骋擦干身体穿好衣服一路直奔床铺。躺下了，他抓着被子沉沉睡去。
这晚王骋做了一个梦。
一天下午，他临时有事要外出一趟，人都走到一楼了，他摸摸口袋这才想起忘记拿车钥匙了。他苦笑，一边自省一边上楼到办公室取钥匙。
他的办公室在4楼，这会正是上课时间，校园里很安静。他轻松地一口气走到四楼，他一边得意一边自觉还是要加强锻炼。
拐过楼梯间，他脚步一顿。不远处有个扎着高高马尾的女学生背对着他，正猫着腰站在他办公室的窗户外边往里看。王骋环顾周围，整层楼办公室的门都紧闭着，老师们都去上课或者忙别的事去了。他犹豫了一分钟后，掩嘴不自然地咳嗽。
那学生被吓到般反射性转头，目光落到他身上时她又松了口气。王骋一时猜测她应该不是来找自己的。果不其然，女生走上前，小声地问：“那个老师……”女生斟酌着语言要怎么接下去。王骋则是皱眉，他什么时候叫“那个”了。
女生像是找好词了，她轻声地问：“老师你好，请问王老师在哪间办公室？”
这层楼里有两个王姓老师，他不知道它要找哪位。王骋也压低声音问：“这位同学，你要找哪位王老师？”
“王骋，王老师。”
王骋一愣，敢情是来找自己的。他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愣是没有半点关于这位女生的记忆。最后他放弃了，边掏钥匙打开门边回答女生刚才的问题：“同学，我就是王骋，王老师。”
也许是他这语气太认真了，女生笑了。她从地板上抱起一沓作业本，送到他面前：“老师，徐楠临时有事被她班主任叫去了，我帮她来送作业本。”
王骋接过放在桌上，又抓起一旁的车钥匙，说：“好的，谢谢你。不过我现在有急事需要出去一趟，你告诉徐楠今天不用来拿作业本了。今天的作业改用稿纸写。明天准时送到我办公室。”
女生笑笑地应下。
下楼时，女生走在后头，王骋一路就磕着一个问题：这学生不是他班上的吧？他从来没见过。
这次之后的第二周，王骋又见到了这位学生，不过见面的地点很尴尬。王骋还特意看了看店内的招牌，他确定没走错地方，那面前的这位女生是怎么回事？卓婕也注意到他了，只一瞬她换上熟练的招牌式笑容，嘴角翘起的弧度恰到好处，一看就是这里的老员工了。坐到屋子里后，王骋再没有见到她，他觉得卓婕有意在避开他。
直到夜里12点，王骋才在后街巷子里堵到换好衣服要下班的卓婕。
王骋伸长腿挡住她的去路，卓婕挑眉：“帅哥有事吗？”
王骋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同时也让她看清自己。
卓婕依旧笑笑地：“帅哥，有事吗？”
王骋摸着下巴问她：“你真想不起我是谁？”
卓婕唇角一弯：“你这搭讪的方式可真老套。”
夜风吹乱她的头发，王骋低声笑道：“这位同学，你装傻的方式可真是嫩。”
卓婕眼一眯，继而笑道：“王老师，这么晚了，你在等谁呢？”说话的语气丝毫没有被认出来的慌乱，看来不是头一回了。
有人出来，跑到路边哇哇大吐。卓婕掩住鼻子嫌弃地走开。王骋追上，在她身后说：“你还是学生，怎么跑来酒吧打工了？你父母知道吗？”
卓婕回头狠狠地瞪他。王骋当做没看到，下巴朝她一扬：“问你话呢？”
卓婕不理睬他继续朝前走。王骋跟上。卓婕停住脚步，转头朝他说：“这不关你的事，你就当做今天没有见过我。”
王骋想最后这句话她跟多少人讲过。不过夜太黑，巷子深，没一会儿王骋就把她跟丢了。
再次醒来已是早上8点，王骋伸手摸到响得正欢的手机，按了接听键。
“大清早的，你打电话最好有急事。”他的嗓子哑哑的。
电话那头是李营，他兴奋地说：“你猜我看到谁了？”
王骋骂他无聊：“你不用每次看到一个美女就跟我打电话，你很闲啊。”也不等对方接话，他挂断电话。接着李营的微信又过来了，这条消息没有任何文字，只是一张抓拍的图片。王骋把图点开，正要发消息骂他，下一秒他不可置信地把其中一个身影放到最大，这身影实在是太熟悉了。他激动地回拨电话。
“你在哪看到她的？”
“哟，舍得给我回电话了？”
两人同时说到。王骋双手颤抖，说话带着颤音：“你在哪看到她的？”
“大马路。”
“废话。”
李营老实地报出地点。王骋扔掉手机下床换衣服。床上的手机里传来李营的声音：“喂，你先别急啊，这会谁知道她在哪。”不过他的声音已被淹没在快速的洗漱与换衣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