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她被人死命地拽着头发,嘴里被塞进一颗药丸,旋即苦涩的味道就蔓延开来,伴随着阴冷刻骨的话语,一股恶寒感从她的脊椎缓缓攀爬上去——
“记住,从今往后,你便是独一无二的帝姬。”
方清夜自一片混沌里头醒来。眼前走马灯似地闪过一幕幕破碎不堪的图景,不属于她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不由分说地死命地往脑壳底下灌着,起伏间牵动着叠叠的神经,痛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额间跳着灼灼的火,伸手一摸全是细细的汗水。方清夜贴着冰凉的墙壁,深深地喘了半天的气,才觉得勉强回过了神。她无意识地按着心口良久,兀自漏出一声苦笑:“……真蠢。”
真蠢。
只不知说的是她自个儿,还是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或者说,她们二人都有份。
清夜从前听人说过,死往往是一瞬间的念头,当真正死过以后,大多数人是断断不肯再去死一次的,毕竟尝够了死的痛苦味儿,胆子已经被吓破。如今她自己也死了一遍,还好得了上天垂怜,肯给了她一具新身子再让她活一番。
现下,她自也是彻彻底底绝了死的念头。蓦地想起方才的一幕景,清夜禁不得再度苦笑——真正比较起来,她死了还可算作是一了百了,这位身体的主人却是要惨上千倍万倍。
外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簇蓬蓬的烛火猛地闯进来,刺得久未见光的她立时闭上了眼。执烛之人见状立即轻掩烛火,火光立时黯淡了下去。
清夜这下看得清楚,来者是个约莫十岁的女童,雪白的脸上全无神色,好似一尊玉人一般。女童顺手把烛火搁在桌上,近身过来细细检查她的身子。衣袖甫一掀开,清夜不禁“嘶——”地叫出身,只见一片血肉模糊,甚是骇人。清夜心里漫上一阵哀怜,她昏迷间,不知这身子到底还受了些甚么苦楚……
女童并不言语,好像见惯了一般,手脚麻利地为她抹上清凉的药膏。而后,她轻轻地抚上清夜的脸庞,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好在帝姬心里到底是有数的,没有一怒之下伤了自己的脸,不然……”
清夜屏气。
“……帝姬现下应该是在西院,成了人棍,连声音都发不出了。不过有好些贵客们欢喜看人棍们在地上滚着的景致,每每指着要看它们。”
清夜猛地一颤,面前浮现出人间末日般的场景,几乎要干呕出声。
女童静静望着她:“帝姬,您只要顺着主子的心意行事,您便还是独一无二的帝姬,再无一点皮肉之苦。”
清夜的心跳得急,一个不是她的声音在耳边凄凄地叫着:然后呢、然后呢,还不是将我——
清夜狠狠掐了一把自个儿,声音渐渐远去了。她还未全部获得这姑娘的记忆,虽然目前看来是个有地位的,但所处之地,却是格外危险,她若走错一步,怕是要死无全尸。这姑娘心怀怨怼,不得不自尽,可她既然替这姑娘活下去了,必不能重蹈覆辙。
好在清夜现下已知原身是个性子冷极的,便也不说话,只微微点一点头。那女童轻呼一口气:“如此甚好,想来主子很快将放帝姬回去了。奴婢先退下了,还望帝姬照顾好自个。”
清夜本想叫住她,却想不起她的名字,只得看着她渐渐远去了。
她蜷缩在墙角,凭着一点记忆厘出头绪来。或许是累极了,竟怀着满心惶恐不知不觉睡去了。
清夜又看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