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手机一遍一遍响着,大有不把蒙被大睡的人吵醒誓不罢休的架势。洛小然艰难的从被子里伸出手,在床头柜上一通乱摸,抓过手机看清来电显示,恶狠狠的按下通话键,闭眼飙出一个字:“放!”
“这都几点了!快来上工,你的兴奋剂在等你哦。”顾浩得意地在那头咬着牛角包催促。
洛小然眼神“噌”一下亮了。
她瞒天过海跑来顾浩手下做一名美其名曰“大记者”,实质上就是任劳任怨的小狗仔。能让她这样天天东奔西跑还乐此不疲,像打了兴奋剂样的缘由只有一个。
洛小然匆匆对电话撂下两个字“等我”,掀翻被子火速冲向卫生间洗漱。
八点多的太阳已是烈艳,洛小然一身小黑裙搭着牛仔外套从城东赶来工作室的时候,贴着头皮的发根微微发汗。M&H Studios是顾浩众中副业中的一个,专做娱乐热点营销,划分到 “M&H ”集团旗下。
由于这个分支实属顾浩一时兴起的玩票提议,平时也没什么主营业务,除了工作室名下一个营销号在吃瓜群众里尚有传播力,基本属于总公司贴钱奶着的状态。业务少也就意味着压力小,老板还是一个阔气不在乎收支比的富少,员工们何乐而不为呢?大家都是懈怠磨洋工的派头,不到最后一秒,坚决不到岗打卡。
这会儿还没到工作时间,办公室里除了来来回回清洁工位卫生的阿姨,只有难得现身的顾浩,气定神闲坐在会议桌主位上吃早餐。
洛小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接过他递来的冰摩卡,插进吸管猛吸两口,盖住嘴里分泌出的血腥味。“有屁快放!这么早把我拽过来有什么大事,先说好不重要的话你懂得,挡我懒觉者,死!”
“你的驾照怎么还没过?要不别考了,我直接送你一个吧。”顾浩嫌弃的丢了纸巾给她。
“千万别,我还就跟这个倒车入库犟上了!不考过绝不认输!”她擦着汗,挥手拒绝。
顾浩叹了一气,这个洛小然倔劲上来,谁能劝得住,想到正事他转而豪迈一挥拍过去,“不过这次,你就想着怎么谢小爷我喽!”
“我手上的可是热气腾腾、刚出炉的第一手消息!“盛科”不是一直和西边几家不对付么,结果梁启棠下面刚吞并的物流子公司,几个跑运输的愣头青和西边的员工起冲突,在码头把他们的集装箱给动了。涉及客户隐私,很影响业内声誉的,西边可一直是沈昭阳罩着的,事情虽小面子上过不去,他们自然是求着沈昭阳出面。”
“So,”他一记响指洋洋洒洒散在空中,“明晚7点在‘汇上’,沈昭阳宴请你家那位鸿门一聚。”
沈昭阳可是心狠手辣的一大禁忌人物,顾浩神采得意求膜拜,“a市两大风云人物的较量够有点吧,这个大爆送你了!保准梁启棠那个妖孽对你刮目相看。”
“还送我呢,明明就是除了我没人敢爆。”洛小然忿忿不平的揉肩,无情戳破这个事实。
“是除了你,谁还好这口喜欢变态!”
痛并快乐着说的就是此刻的洛小然,虽然疼得龇牙咧嘴,嘴角好似勾着根线,止不住的上扬。
旁人只知道M&H旗下营销号近来多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狗仔,死磕别人不敢拍的梁启棠。大到他接待迪拜访问团,小到隔三差五换女伴,甚至在停车场按着小模特激.吻的边角料也照爆不误,可是又有几人能想到这里面,居然藏着满满旖旎的少女情丝呢。
那晚她猫在他车头斜前方,咬着后槽牙“咔咔”一通狂按快门。世界上最惨无人道的事,不是要你眼睁睁目睹喜欢的人在对别人发情;而是你看完现场直播后还要悲哀的图片加文字再复述一遍,简直就是伤口上撒孜然,怎么钻心怎么来。
午夜鸦雀无声的工作室里,洛小然脱了鞋子盘腿坐在转椅上,偌大空间里只有电脑屏幕散发一方微弱光芒。她整个人淹没在黑暗中,只有屏幕光线淡淡投上脸颊,柔和的面部轮廓在光源与黑暗交界处,镶着层荧白的光边。
洛小然手指僵硬按下空格键,一张张翻阅着从存储卡里导出的高清照片,指尖用力的有些发白。
她从未如此痛恨过电子技术,为什么现在的单反像素如此之高!
梁启棠那一只吃过她豆腐的大猪蹄子,如何在那个女人胸口一对鼓鼓的乳上揉弄的过程记录得一清二楚,刺得她眼睛像针扎一样。洛小然越看越气,把笔电甩到一边,午夜时分绕着长长的会议桌暴走四十多圈,又灌了满满一大杯凉水下肚,才堪堪消了三分。
水饱后的肚子咕噜噜直叫,哎!一晚上都在蹲点那只杀千刀的妖孽,他吃的到挺欢,可她呢?洛小然是什么都能亏待,不能亏待食欲的人,抱着“再气也要黄泉路上做个饱死鬼”的信念,她蹬蹬跑下商务楼,在工作室对面的便利店啃了份三明治,又挑了只肥油油的奥尔良烤鸡腿。
吃饱喝足后她磨磨唧唧回到商务楼,想起减肥大业,洛小然没选电梯改用楼梯爬上12楼,她一边哼哧哼哧,一遍对着空气自我疏导:“没事儿!洛小然你一定要大人有大量,毕竟哪只狗在啃到香喷喷的大骨头前,没尝过几口屎呢!”
一番有效的心理建设,她回到黑布隆冬的工作室打开大灯,去茶水间泡了杯奶茶后,心平气和的坐到工作桌前,长呼三口气,开始码字、传图、排版,更新最新八卦至公众号“吃瓜基地”。
不是信誓旦旦不准再招惹他护着的人么!不是吓唬说下次要剁她小蹄子么!洛小然一气呵成敲下enter键,“哼!梁启棠,我等着你来剁我小爪子呢。”
顾浩越看她傻笑越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点到即止!拍到这两针锋相对的魔王同框后赶紧撤,千万记得见好就收,我们毕竟是娱乐号,涉足商界只为蹭个热度引引流量,可别把自己搭进去。”
洛小然宁死不从。
顾浩炸毛,手指直戳她脑门,“你还想拍什么?”倔强的小脑袋被他戳得红彤彤,他耐下性子解释:“小心物极必反!再来最近“M&H”风头可过盛了,多少人在查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呢。虽说我这头帮你藏着,可难保有心人查出来,你们家又不是无名之辈,到时候都在a市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伯父如何给各位交代?你倒底还是要考虑你家老爷子做人吧!”
一顿威逼利诱,洛小然不情不愿的下了保证。这个顾浩真是肤浅!谁要去爆他那些破事,她做狗仔又不是为了满足大家猎奇心。洛小然两指敲击着桌面,转而看向落地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若有所思。
其实,茫茫人海中遇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是多么难得,而对方又恰巧喜欢你更是何其艰难。所以,钓只妖孽哪有说的那么容易。
“洛小然,”她深吸一气,“没关系,手里要有点肉,大灰狼才会往上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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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棠住的钟山,有着a市最秀郁的风景,平日来此散风的市民很多,但绝大多数人都止步于深径前的“私人领域提示牌”,很少有往里涉足的。他踪迹神秘,性格邪魅又不喜高调,前几年看上了山脚几块私地的隐蔽,便高价出手买下其中一处庭院。
春盛秋浓之时,森林公路两旁的树木葱郁遮天,庇护得整条马路犹如一条幽深的隧道,开车到达私宅正好穿行过此,窗外天地一片深绿,颇有几许庭院深深的韵味,不禁让人感慨时光仿佛也在此老去的错觉。
阿隆是梁启棠身边最贴身的帮手,孩提时随父母因愁于生计偷渡到英国,一家谋生在伦敦的唐人区。因父母忙于黑工,加上唐人区的偷渡客众多管辖混乱,阿隆几乎是打架滋事长大。梁启棠20岁那年还在英国求学时,无意间在赌场救下误闯进来的阿隆,此后他一直跟随在梁启棠左右,乃至梁启棠创立“盛科”回国,忠心不二。
助理Tony汇报完中东那边合作案的最新进展,掩上门退下,阿隆神情犹豫。梁启棠扫了他眼,“想什么就直说,怎么今天墨迹跟个女人似的!”
“三少,摸不清姓沈的耍什么滑头,明天咱们不做准备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梁启棠正捣鼓着沙特王子空运送来的新玩意,兴致正浓就随意敷衍了两句:“叫两个人跟着差不多行了,多大人了你还打算玩上街打架那套?”
阿隆欲言又止。他停下手里动作,“沈昭阳最近拍下不少地,这个节骨眼上动手,得罪“盛科”,等同得罪我们一整个联盟,在a市这么大一笔资金的投耗他不得掂量掂量?”
阿隆悬着的心沉下不少,转儿又想起一个麻烦:“那明天小狗仔那边您看要不要防着?三少,我就搞不懂这个女人,风声怎么每次都他妈的那么准!”
阿隆看不懂三少对那个女人是什么态度,拿捏的分寸很是为难。你说他好吧倒也没有,毕竟众所周知梁启棠生性邪孽,虽阅女无数却一向点到即止。可说是不好,至少他跟随这么多年,又何曾见过他这样纵容别人。
阿隆气急败坏又纠结不已,火的直捋后脑勺。梁启棠放下手里东西,若有所思“哦”了声,他居然忽略还有这个不听话的捣乱鬼了。既然无视换来的是某人越发来劲,以致沉迷其中忘乎所以,那么可就怪不得人了。
梁启棠不怀好意的望向前方,“啧,也是该管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