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从手里滑落,梁澄莹定定神,把手机捡都来:
“你疯了吧?为了二十万你要就和我离婚?!”
“你别避重就轻。每次说好离婚,你就飞得找不到人。跟‘二十万’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梁澄莹充耳不闻,自说自话:
“华诤,你把你的话收回去!离婚?哼哼,我在家给你做全职太太、给你生儿子、我的青春全部给了你,为了二十万你要跟我离婚?”
“啪!”
华诤心一跳,看盛水果的水晶盘在地上溅得碎晶蹦跳,葡萄桂圆等滚一地。
“说你是狼你都不配!你就是条公狗!良心被你那条母狗吃了!”
“乒乒乓乓”——梁澄莹边器边骂边把茶几上的水果盘、水杯 、摆架上的花瓶、椅子··· 砸得四分五裂、推得东倒西歪、撕得七零八落。
“哇~”
华诤抬头,见儿子一副惊吓的样子,摊着胖胖的一双小手臂,张圆嘴在大哭。手机也掉在孩子的脚边。华诤便三两步跨上楼,把儿子抱下。刚走到楼梯口,就被已经狂乱的梁澄莹拉住,扯父子俩人个趔趄。
华诤忙把儿子放下来,梁澄莹在后面撕扯他的衣服、抓他的脸和头发,一面放声大哭,一面长声大喊:
“你现在跟我道歉,我当你什么都没说!华诤,你狼心狗肺你!是谁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安慰你?是谁陪你一起读完大学?是谁给你生儿子,让你这么年轻就有了种?!你现在要和我离婚?!是不是那个狐狸精回来了?她要你和我离婚?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那个贱货,你为了她要和我离婚?你狼心狗肺你!”
“梁澄莹,我跟你之间,跟别人没关系!你别每次都拿这个说事!就是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我还是不会跟你过的。你面对一下现实行不行?!”
华诤推她,推几次推不开,要用强,又怕自己手重,伤着她。只得慢慢和还不断上来纠缠撕打的女人拉扯。
“华凯岩,你过来看你爸,你爸黑了心肝了啊!他为了小三,不要咱们娘俩了。你快求求你爸,叫他不要和妈离婚。否则,以后那臭不要脸的狐狸精有了孩子,华凯岩,这个万贯家财,你一分钱都分不到,你要和妈妈上街要饭了啊!”
华诤越听越生气,拿着她的双臂把她朝沙发上推:
“梁澄莹,你疯了吗?干嘛这样跟孩子说话?”
“怎么?戮中你痛处了?华诤,你敢不敢跟儿子说,你刚刚跟他妈说了什么?!”
一种强烈的心累感袭满全身,华诤头皮发麻,终于推开她。他突然觉得很无力,如果说以前跟这个女人,还想要大声地嘶吼出自己的不满,那此刻,他只想闭嘴。
他想闭嘴,也想让她闭嘴。
大家什么都不要说,安安静静就好。
哇,“安静”——多么美好和珍稀的词啊!
他不想跟她再有任何的争执、不想再于事无补地表达些什么、不想再徒劳地说服她些什么、连”气”都没力气生了··· ···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对一个人“绝望”,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梁澄莹拿到钱,再加上刚刚入账的房租,便沿着今年的计划,先动身去北欧。
她们常出去玩的几个朋友,对旅行的各种攻略都很有心得。并没有跟团。不跟团的好处非常多,但坏处也有:就是玩得会比较操心。比如这次订机票,大家就没有订到挨在一起的座位。
梁澄莹登机后,虽说这次出行是她们计划了很久,她也蛮期待的。但出行前,跟华诤吵的这一架,对她的心情还是有小小损伤的。
飞机上了天,梁澄莹闭上眼假寐。听得左右两边两个小女孩的声音,一个道:
“唉,这次去香港回来,你还打算去哪里玩?”
另一个道:
“这次玩回来,就还要再存一阵子钱再说吧。玩完这趟,我身上就真的一分钱也没有了。”
“唉,你就死脑筋!存什么存钱?有钱就花了。我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钱就是挣来花的。我们女人,最要紧的,就是嫁个好老公。就是富二那种,那就不用愁钱的事了?”
“说得容易,哪有满大街的富二?”
“这你就不懂了。我表姐,不就找了一个富二?其实她长得也就一般,关键在于什么你知道吗?”
“什么?”
“生孩子!我表姐就是啊,给我表姐夫家生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我告诉,从此就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从头到脚,全是名牌。”
“真的啊?”
“那还有假?一嫁进豪门,豪门的钱,就有她一半!”
“嗤!”
——梁澄莹听到这儿,不自觉冷笑出声。
两个女孩大概二十左右的年纪。没想到她没睡着,见她睁眼,便都有点讪讪的。
梁澄莹便对那个话多一点的女孩道:
“要不要换位置,你们俩好坐在一起?”
那女孩巴不得这一句,便连连道:
“谢谢你哦,美女。”
梁澄莹换了位置,坐下来。调整出一个舒服的姿式,重新闭上眼。两个女孩言谈中,继续艳羡起传说中的‘表姐’起来。梁澄莹有了心理准备,控制着没再发出不屑的声音。
曾几何时,她也和她们一样,幻想着嫁入豪门的平步青云荣华富贵。可是真正得到以后,又怎么样呢?
她只是一个外来者,没有与人家分庭抗礼的娘家。她来了,表面上看,吃穿用度都上了台阶。其实呢?其实她根本就不可能接触到核心利益。
她觉得每次要跟华诤要点什么,都必大费周折——她不懂:她明明就是他的妻子、他儿子的母亲,是他们华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为什么她觉得一切都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以内?
为什么她得到的,不过是华家的皮毛又皮毛,而且还要靠嘶声力竭地去争取?在华诤的瞳孔里,她渐渐地,也看出自己是个泼妇了。他的厌恶和避之唯恐不及,是那样明显,明显得她都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可是,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记得以前和彭贤俊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坐公交车,她靠在他的肩头睡到流口水。等她醒来,正自悔形象大跌,没想到彭贤俊一边掏纸巾给她,一边夸她“可爱”。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个公主。因为她的嬉笑怒骂,在彭贤俊的眼里,都是最美好的。可是在华诤的面前,以她的天生丽质,都还要百般地黛眉粉饰。像打仗一样,时刻妆扮出最完美的姿态。但是又怎么样呢?
”为君蓖衣裳,君闻兰麝不馨香;为君盛容饰,,君看金翠无颜色。”。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对她的尽态极妍,视而不见。她觉得自己在华诤的眼里,真的和一个垃圾桶没什么分别。所以她也不用再刻意讨好了,华诤他根本就配不上她的美!
从结婚第一天开始,他就说要离婚。梁澄莹之前还心存幻想,以前她天真地以为,只要那个贱女人走得远远的,她就能赢得时间。能让华诤见识到她的好,然后真正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这一两年,梁澄莹便慢慢对这个男人死心了。他三天两头在提离婚——好像不管她是好是坏,就算那个贱女人永远不再回来,他都要和她离婚。张爱玲说“当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她哭闹是错,静默也是错,活着呼吸是错,死了还是错。”——是,她在华诤眼里,就是一个错误!似乎就算她死了,被烧成灰烬——连那个灰烬,都是错的!
人与人的距离,心与心的距离,怎么可以这么远?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哦!
华诤不想见到她,如果不是为了儿子,他根本都不会回家。
而她,也就早不想再面对他了。
说生伤点,有时候看到华诤那副对她无动于衷的死猪相,她真的连拿刀砍他的心都有!华诤和华家的财产,对她来说,不过水中月镜中花,看得到却捞不到。
只要华诤能给出相对好的离婚条件,她已经不再那么排斥他的提议了。
可是,婚,她真的离的起吗?她的家人、朋友、同学···会怎么看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曾那样骄傲自负的她,最后竟证明连拴个男人的本事都没有吗?
如果遇到彭贤俊,或是以前她的那些追求者,他们会怎么看?她不被人笑死吗并大骂“活该”吗?更别提还有那个“贱女人”了。
当年他们结婚的时候,她怀着孕、提着喜糖、让司机开着豪车··· ···挨个、挨个宿舍地去炫耀。就是为了让那个贱女人当着所有同学,做她的手下败将。让大家看看:是她梁澄莹道高一丈,还是那个贱女人魔低一尺;让大家看看:天下,没有她梁澄莹摆不平的男人、没有她梁澄莹羞辱不了的女人。
那一晚请那个贱女人吃喜糖,她是做得太尽太绝了。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好像有点回不了头了?如果华诤真有本事去把那个贱女人弄回来,那她,会不会十倍奉还当年的“胯下之辱”,让她梁澄莹做“精神人彘”?
所以,婚,她不是不愿意离,而是实在丢不起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