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去几层？”电梯里，章予霏好心回头。
尤时易对她还算客气，回笑，“不用了。”
一头雾水的小狼狗懵然回头，恍然——原来电梯到达的每一层按钮都被其他乘客摁亮了的。
尤时易在五层下，直奔内科。盛嘉站在电梯里目送她远走，听到楼道里骤然爆发的小女孩的哭声，电光火石的念头震慑住思绪，盛嘉拽起章予霏，在电梯门闭合之前冲出去。
“嘉嘉，还没到呢。”章予霏梗着脖子东张西望，瞧见哪哪都是五楼的标志，捏捏盛嘉的手提醒她，“脑外不在这层。”
盛嘉这才想起自己情急忘了章予霏身上有伤，一阵懊恼，放缓步子安抚她到走廊长椅上稍歇一会，“你等我。很快回来。”
章予霏重重点头，“嗯”一声，视线随她远走。
盛嘉转过街角，尤时易坐在长椅上翘腿，目视她来的方向，似乎是等她。
“小悦一直在等你，等她妈妈回家。”
原本，在狂奔追来的路上，对于见过一面的女子身份，盛嘉心存迟疑的，但她眼下，从尤时易眼里清晰分辨出不甘、嫉恨，甚至是敌意之类的情绪，她确信了，眼前人的身份如她所想。
尤时易双手环胸淡眼看她，状似无谓感叹：“她真的很欣赏你啊。”
尤时易刻意咬重某个词的读音，果不其然，见盛嘉脸色刷白。
这个“她”是瞿源，对话双方心知肚明。
盛嘉没来由地，在尤时易面前软了气场，她眼睑低垂，轻道解释：“你别误会，我只是……”
“不用说了。”尤时易倒换双腿，换成相反的翘腿坐姿，手肘枕着座椅扶手，寒眸一扫，气势全开，“我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我只想问，你怎么知道我的？”
“我登门去过您家里。”盛嘉附上一句解释：“看小悦。”
“她很喜欢你吧？”想到被自己狠心抛弃的、无多印象的女儿，尤时易悲戚闭目。
“小悦很孤独，很想妈妈。她当我是大朋友，我去看她几次，每次都是，她会拿她心心念念的妈妈的照片指给我看，自豪地告诉我她的妈妈很漂亮……”
“别说了！”尤时易将头瞥向一边，侧过身子去，软弱的泪拒绝示人。
盛嘉沉眉叹息，“她再不是东西，你也不能拿孩子撒气。”
尤时易仰头忍泪，瞟了盛嘉一眼，据她调查，这女孩娴静温和，根本不是会骂人的人，被盛嘉咬牙称之为“不是东西”的人，足可想见是行径怎般的混蛋。
尤时易对眼前的年轻女人，说不清是什么内在感受，她有嫉妒，嫉妒这位瞿源的“新欢”，也有同情，同情她险些在不情愿的绝望境地下丢掉女孩子纯净的美好，更有感念，感念她对自己女儿的陪伴与照顾。
如果，盛嘉也喜欢瞿源，对小悦视如亲生，她想她或许会让位。
毕竟这些年，陪伴她们母女的，不是自己，是盛嘉。
只是盛嘉的经历尤时易知道，她知道盛嘉心有所爱，知道盛嘉对瞿源避之不及，也知道几天前发生在瞿源办公室里的腌臜事。
“我代她向你道歉。”尤时易起身，严肃鞠躬。
“这和你没关系。”盛嘉攒起眉，退了半步拒不接受，她转而想起别的，倏然抬头，“你当初嫁给她，不会也是因为她……”
“不是。”想起过往的纠葛，心都被箍紧了，跳动供血近乎无力，头脑发昏尤时易勉强支撑着，一口回绝人：“我喜欢她，心甘情愿。”
脑海里被吸引被蛊惑被把控被强迫的一幕幕接连不断，甚至于在几个月享受天堂般的美好之后，她因为瞿源衣领上的异香跌落深渊的惨淡结局，在记忆力解禁，重新清晰起来……
“我爱她。”尤时易闭目麻痹自己的记忆，轻声呢喃着从前不肯表露的真心话：“留在她身边，是我自愿的。”
“嘉嘉……”盛嘉满腹疑惑未平息，章予霏轻唤她一声，在她转身之际小跑来抱住她。
“对不起……嘉嘉，对不起。”章予霏伏在心上人肩头哭哽，她原来不知道，是盛嘉受了委屈，盛嘉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她这个没良心没脑子的混球，还在她病时那样对她！那她自己和姓瞿的混蛋有什么两样？！
“嘉嘉，我向你道歉。我别气我，别离开我！怎么罚我都可以，别走好不好？”章予霏红着眼睛向盛嘉道歉，含泪说这话时，牵着盛嘉的手往自己脸上抽。
“你干嘛啊！”脆弱敏感都被她这一闹逼出来了，盛嘉含泪叫住她，将手抽出来。
章予霏“呜”一声拉长音，皱起脸就要放声哭。
“别哭了！”盛嘉温温柔柔斥住章予霏，扑向她怀抱。刚刚和尤时易说起那些，她真地后怕。
悠长走廊里的穿堂风，像是那双禁锢自由的黑手……隐约入耳的零散的高呼或低语，就像是鬼魅飘荡入耳的引诱……
体肤发冷，像是处在浴池那方绝望之海，呼吸感是憋闷，好像身回办公室。
她要被逼疯了，崩溃前夕，章予霏哭闹唤回她精神。
眼前这个红眼圈的小傻瓜足够依靠，盛嘉如是心念着，抽手主动偎依上去。
真好，这个怀抱足够温暖，好像是晨光，暖而不热，教人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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