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在会客厅喝茶闲聊,周家佣人进来,对周震天道:“大少爷回来了。”
周震天道:“你叫他换身衣服再过来。”
却见厅门处一个身形清俊的少年人,急急地走了进来。
“父亲,我忘记今天您有重要的客人,刚才出去打球,实在是非常失礼。”他边说边给叶家夫妇深深地鞠了躬。
叶筱乔偷偷打量起他。这个人有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讲话时不疾不徐,带着世家公子的风度。他约莫十五六岁,正是少年人抽条的年纪,因而宝蓝色polo衫套在身上,腰身处有些空落落的。
他转向叶筱乔,对她笑道:“小乔妹妹长这么大啦,还记得我吗?”
叶筱乔的心脏瞬间扑通扑通狂跳,她听见自己蚊子一样嗡嗡的声音:“记…记得,你是启川。”
叶母笑道:“什么启川,不讲礼貌,快叫哥哥。”
叶筱乔的声音有些发抖:“启川…启川哥哥早上好。”
偏偏这时管家进来道:“老爷,餐厅已经布置好,可以入座吃中饭了。”
众人瞧着叶筱乔的窘态,只觉得孩子气,一阵哄笑。
叶筱乔羞红了脸,将裙子往下拉了拉。昨天中午她在家睡过头,怕下午芭蕾课迟到被叶父教育,便想着翻墙抄近路去上课。结果因为长久没翻过墙,技艺生疏,竟然蹭破了膝盖。她本来没放在心上,伤口随便涂了些红药水,就是看着有些吓人。
今天见到启川,她浑身不自在,膝盖的伤口越看越狰狞丑陋,只能使劲将短裙的裙摆往下拽,想着遮一遮伤口。她暗自懊恼应该听妈妈的话,穿那条有蕾丝边的过膝长裙。
叶筱乔抚平裙子上的褶皱——身上这条小红裙样式有些旧,昨天新买的水蓝色纱裙会不会更漂亮。她又抬手摸摸后脑勺的马尾辫,松鼠尾巴似的,又后悔早上睡过头,不然何姨准能有时间给自己编漂亮的鱼尾辫。
启川没跟着众人大笑,只是眼角带笑:“小乔是不是刚回国,还适应吗。”
叶母笑道:“她怎么会不适应,成日里带着补习班的小孩到处捣鼓,就差上房揭瓦了。开学她去师大附中念国际班,启川你可得帮我看紧她,免得第一天就被全校通报批评。”
叶筱乔急得揪紧了小裙子,恨不得跳起来捂住叶母的嘴。
启川有些惊讶:“我记得小乔比我小两岁,今年才14岁,就要读高中了吗?”
周震天接话道:“我劝你叶伯伯让小乔跟你一个班。小乔生的聪明,念书早,这不刚回国,人生地不熟的,你俩一个班,你刚好多照顾妹妹。”
启川点头笑道:“我这里还有一些资料,可以给小乔妹妹做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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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筱乔怀着心事,吃过中饭便一个人往院子里走,想着散散心。
盛夏时节,雨水丰沛,来得急,去得也急。一顿饭的功夫,周家院子里的草坪便湿漉漉的,空气里充斥着泥土的气息,满眼新绿。
天边的乌云压得低,竟又飘起丝丝细雨。叶筱乔懒得找周家佣人要伞,小皮鞋踩上鹅卵石铺的小径,一个人慢悠悠地晃荡。
她晃到侧门时,听见一阵责骂声。
“昨天不是跟你讲,今天呆在房间,不要出来吗?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叶筱乔听出是管家的声音,好奇他怎么发这样大的火,便鬼鬼祟祟地贴在墙根,竖起耳朵来。
许是那人没答话,管家似乎被激怒,一巴掌就抽了过去,“啪”地一声,在雨后幽静的周家大院里格外脆亮。
叶筱乔听着都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
“老爷养着你,是他老人家宅心仁厚,要给大少爷积阴德。你成天摆个死人脸给谁看呢,晦气的东西,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你呀,老老实实的,周家还能赏你口饭吃,再被我发现你的小心思,没准就把你送去孤儿院。”
对方受着管家刻薄的话,没有回嘴。管家骂了十多分钟,末了接了个电话,丢下一句:“去把花房的玻璃擦干净。”便小跑着走远了。
叶筱乔暗自纳闷:周家还有这号讨人厌的家伙?那为什么要收留他呢,岂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越想越好奇,仿佛有小猫爪子在挠似的,忍不住推开侧门,刚想瞧一瞧那个人的脸。没成想头发被树枝挂住,疼得她“唉哟”了一声。
叶筱乔手忙脚乱地想把树枝从头发里弄出来,但她头发又密又厚,一时间树枝跟头发竟缠得更紧。
“诶——你过来,帮帮忙,我头发挂住了。”
那人背对着叶筱乔,仿佛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往前走。
叶筱乔卯足劲要看到他的真容,怕人走远,索性拆了马尾,披头散发地小碎步追上那人。
因刚下过一场大雨,坑坑洼洼的青石板小路还积着水,叶筱乔一个不注意,脚一打滑,一屁股坐进了水坑,红裙子白袜子湿了个透,狼狈极了。
叶筱乔找了个看着干净点的地方,坐在那扯着嗓子哭起来。
“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妈妈。”
那人身形顿了顿,约莫几秒钟的工夫,转过身来。
叶筱乔抬头看清他的脸。
他看着跟启川一样大的年纪,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却隐隐透着戾气,嘴角下撇,眉眼间尽是冷淡。
刚才管家的耳光抽得用了十分力,他右边脸颊还带着红痕,身上黑色T恤的领口松松垮垮,牛仔裤洗的发白,运动鞋的网状鞋头脏兮兮的,都破了两个小洞。
周戎蹲下身,凑近叶筱乔,上下打量了几眼,道:“你是叶家的小姑娘?”
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正在变声期,他的声音格外低沉沙哑,仿佛许久都没有开口讲过话一样。
叶筱乔浑身一激灵,竟然往后挪了几寸。
他瞧见叶筱乔的动作,嘴角扯了扯,便站起身要走,并没带她找佣人换衣服的意思。
周戎刚一起身,便觉得眼前泛白,心知是低血糖,便闭上眼睛站了一会儿。
“给。”他感觉手心里被塞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两颗巧克力。
叶筱乔小时候也有低血糖,因而很是熟悉这类症状。她见这个人唇色发白,站在那儿不动,便心下了然,从小挎包里翻出来两颗巧克力,爬起来塞给周戎。
周戎将巧克力揣进裤兜,并未说什么,只是瞧了叶筱乔一眼,便转身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