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淇淇啊,”易岸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意大利手工制作的衬衣扣子开了两颗,露出结实的麦芽色皮肤,裤线笔直,一脸惬意模样。他招呼我过去,把我按在他的腿上坐好:“今天听来了一个笑话,给你讲讲。”
从他昨天晚上过来开始我就感觉到了他的不正常,居然没有像以前一样把我折腾的死去活来。我没有受虐情结,昨天晚上被他的反常纠结的心思惶惶,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还不敢翻身幅度太大把身边睡着的男人吵醒。我从上一次自己在床上的表现一直反省到一年之前我手一抖洒了他的咖啡,床上睡的迷迷糊糊的男人被我翻身的动作弄的心烦,胳膊一伸,我的头直接撞在他胸前:“好好睡觉。”
我吓得不敢再动,在脑中把这一年间发生的所有事情过滤一遍,得出一个结论:起码是最近,我没惹他。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我才敢放心的闭上眼睛。我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他是良心发现懂得体谅我了,凭我跟他这将近两年的经验来推断,肯定是有人把他惹了,而且惹的他相当生气。
我只求不要引火烧身。
“淇淇啊,”易岸的声音将我拉回到现在。他笑的斯斯文文,眼睛微微眯起,有一张很小白脸的天使面容和一身足以摧毁一切的撒旦气势。“你在走神?”
“啊?没有没有。”我连忙否认。他们都说易岸很可怕,吃人连骨头都不吐,有无数种方法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当然不会去惹这尊大神发脾气,只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一样抬头看着他,说起假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只是在猜……是什么笑话。”
大概是我乖乖的小眼神取悦了他,他在我唇上啄了一下:“蚂蚁们结伙去攻击大象,大象长鼻一甩,只剩下一只蚂蚁死死抱住大象的脖子没有掉下去,所有蚂蚁都在下面喊:‘掐死它!掐死它!’——你说,可能吗?”
在此之前我从没有听过易岸讲笑话,更不用说,是这么声情并茂的笑话……这诡异感听得我心里提心吊胆的,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只好陪着笑哈哈了两声。
“它会把蚂蚁玩死。”易岸气定神闲的替我下了结论,用牙签在茶几的果盘里叉了一个小西红柿喂我。“这笑话不好笑,就是想给你讲讲,让你听听。”
让我听听,顺便警告我,别学蚂蚁,否则我也会被他这狐狸给玩死。我嚼着小西红柿,保持沉默,易岸的头毫无意外的低了下来,舌头长驱直入,我伸手抓住他的衬衣,头被迫后仰承受着。折腾过后,那颗小番茄不知是到了谁的肚子里,但绝对可以肯定的是,它尸骨无存。
易岸很满意的拍拍我的脸,瞥了一眼餐厅,做事的阿姨已经端上了满满一桌的早餐。易岸伸手把我拦腰一夹,轻轻松松的把腋下的我带到厨房:“吃饭。”
吃过早饭的易岸就出去了,我食不知味,和阿姨打了一声招呼,就去学校了。这处公寓是和其他地产相较而言易岸最常住的地方,在我来到这里之前只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味道,阿姨定期来打扫屋子,偶尔做饭。后来,这里渐渐添置了我的东西。连杯子牙刷都是成双出现,真像夫妻。
是啊,真像。
我回学校拿毕业证,将要工作的公司离易岸的公寓比较近,平日里可以步行上班。我是瞒着易岸出来偷偷面试的,直到他后来看到我邮箱里的录取结果他才知道。当时他站在我身后一声不吭,我回过头去看他,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你倒是会挑。”
好吧,那是他的公司。他名下的产业很多,那个公司只是其中一个,规模中等,反正我不为赚钱。
我还没走到老师办公室,就远远的看到了郑须则,他永远可以把运动衫穿出西装的范,我叫了他一声:“郑师兄。”
“是淇淇啊。”郑须则笑眯眯的,“好久不见。”
“我回学校拿毕业证书。”我说。
“是这个么?”郑须则挥了挥手上的东西,“我帮你拿了,你请我吃饭?”
校园里人不多,该毕业的毕业了,该放假的放假了。我和郑须则走在校园里的小路上,路边是一棵棵粗壮的法国梧桐。风一吹,一柄柄小伞就乖乖的跟着跑了。我伸手去接,一阵风吹过,它们向上飘远,我没有接到。
“你以为这是蒲公英?”郑须则嘲笑我。
我没理他。一路遇上的老师皆是对我们打趣的笑,郑须则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研一的师兄,打篮球的时候有一群小女生在那里为他尖叫。我想了想,好像很久以前,我也是其中的一员。在他打完球之后给他递水递毛巾,他满意的揉揉我的头发说一声真乖,汗滴晶莹的挂在他的短发上,他黝黑的眸子闪闪发亮。
真的是很久以前了,像是上辈子了。
我们坐在学校外的陕西面馆里,他点了一碗羊肉泡馍。早上应付完易岸心血来潮喂我的那些早餐之后,直到现在我一点胃口都没有。我夹起一筷凉皮:“郑伯伯还好么?”
“好。”郑须则说。
“有……线索么?”我的筷子戳进碗里,半天都没拔出来。
意料之中的,郑须则摇了摇头。
我叹了口气:“你们试试从梦露身上下手吧,梦露有自己的进货渠道,我虽然不知道易岸现在做不做白粉买卖了,但他知道梦露在做,而且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着。在梦露酒吧二楼包间里,把灯一关,一群人蹲在地上以毒会友……”
“淇淇!”郑须则打断我,“离开他吧。”
我没听到一般,继续说着,头始终不肯抬起来看他:“你们查的时候小心一点,梦露后台的水很深,小心别惹上什么不该查的人,职业生涯,全家安危,都不保险了……”
我没有看郑须则,自顾自说完话之后去吧台结账,把找回的零钱胡乱塞进牛仔裤口袋里。走出面馆的时候,郑须则追了出来,从身后抱住我。
我的身子一僵:“放手。”
郑须则将我的身子掰过来,看着我的眼睛:“离开他吧……”
“你们小心点,梦露是他的人,他这个人很护短。”我把他的手拉开,苦笑,“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再回头了。”
看着打包回家的学弟学妹,我恍恍惚惚的笑了:“知道吗?当初易岸追我爸的一个女学生,女学生很害怕,向我爸求助,我爸我妈心善……然后……算了,不提了……”
郑须则的手狠狠按住我的肩膀:“你自己小心。”
二、
我赶到酒店包厢的时候,易岸已经到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姿势慵懒性感。见我进门,他望了我一眼,我急急解释:“我今天去学校来着,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刚从学校出来,回去换了衣服之后我马上就赶过来了,真的。”
他笑了,招招手让我过去,拉我坐在他腿上:“今天中午吃的什么?”
“凉皮。”我说。
“一个人?”他问。
“和一个师兄。”我说。
“师兄?”易岸好看的眉毛挑起,不动声色。
“难不成,我还要告诉你,是前男友?”我问。
易岸眉毛上挑的幅度更大,唇角笑意阴森:“前男友?”
我很郑重的看着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四哥,你是我初恋。”
“初恋?”易岸唇角上勾,但那绝不是属于喜悦之类的表情,更像是嘲笑和不相信。
这时候,包厢的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
我想从易岸的腿上下去,身子被易岸按住,易岸的声音淡淡的:“叫人。”
“二哥……”我看着面前的男人,张扬的桃花眼,偏偏被一副眼镜掩饰的人畜无害。他是二少康逸。
我转向他身后的女人,脑子连弯都没转:“……二嫂。”
唐希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康逸对着易岸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又对我点了点头,在一边的沙发上搂着唐希坐了。
易岸和康逸谈起了生意,话语之中字字璇玑,隐喻颇多,我听不太懂,估计易岸也不想让我听懂。我的注意力转移到果盘上,心中啧啧,高端的果盘就是不一样,水果各种各样,我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切得精细,造型生动。我饶有兴趣的一个一个尝鲜,易岸的手覆在我的头上:“饿了?”
“没。”我摇头。
易岸笑了,摸摸我的头:“和你唐希姐去吃点东西,我和二哥有事情,吃完饭后回公寓等我就好。”
突然间,我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称呼错了。
男人应酬在外,带一个女伴很是平常。虽说我见到康逸的这几次他身边带着的人都是唐希,但是女伴和被承认,还是不一样。
我点点头,对着康逸说道:“二哥,我走了。”
“弟妹,”康逸来了一句,“有什么想吃的,让唐希请客,不用客气。”
弟妹!听到这个称呼,我想,如果这个时候我正在喝水,一定会呛死过去。
我和唐希去吃面,街边小店,连桌子也是油油腻腻的。两碗刀削面,老板刀法真好,一片一片的面条飞进面汤里。汤水热气腾腾,墙上的电风扇嗡嗡作响。
“你真是给我省钱。”唐希吃完面后,满足的发出一声叹息。她的笑容甜美,康逸的眼光真是好,一个女生只要气质好,整个人都好。
此前只在易岸他们的兄弟聚会上偶尔见过她两次,都是匆匆打个招呼,并不深交。易岸的兄弟聚会也不是每次都带着我。哪怕跟了易岸两年,我也对他的事情不是特别清楚。像他这种人,疑心太重。
“想不想喝酒?”唐希突然问我。
我以为我们会去酒吧,结果我们去了一家规模不算大的烧烤店,露天满是桌子,唐希叫了二十串烤肉以及一提啤酒。
我们两个不用杯子,直接举着瓶子一口一口的灌,再吃烤肉压一下满口的酒气。最后喝的兴致上头,我们两个开始划拳,直接吹瓶。四周的人怪异的看着我们,我们两个哈哈大笑,酒劲上头,我突然说:“唐希姐,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有一天大象把蚂蚁惹了,蚂蚁跑到沙堆,把自己埋起来,只露一只脚在外面。一个蜥蜴经过,很奇怪啊,就问它说:‘蚂蚁蚂蚁,你这样做是为什么啊?’蚂蚁说:‘嘘——我生大象的气了,待会它过来我要绊倒它。’”
真好笑啊,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和易岸给我讲的那个笑话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我肯定是喝醉了,要不然我怎么会看到易岸那张人模狗样的脸呢?
呵呵,他是了不起的大象,我是它不屑一顾的小蚂蚁。我不自量力,我自作自受。
梦里的易岸在我的面前蹲下,望着我,眼眸中有太多意味。
“易岸,易岸……”我叫着他的名字,嘿嘿的笑。我把手插到他的头发里,他的头发硬硬的,扎得我手疼。我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还是梦里的易岸温柔啊,他温柔的喂我喝蜂蜜水,还给我放水泡澡。他把我丢在浴缸里,刚要离开时,我伸手扯着他的衬衣下摆,用力太大,他被我扯的后退了一步,目光冷冷的射过来。我被吓得一个哆嗦,这才是易岸啊,他只会把我一个人丢在浴缸里,他一个眼神就能杀人。
可是,梦里的易岸就是不一样。他的衬衣被我向他泼去的水弄湿了,他也不在乎。脱了衬衣往浴室门外一扔,然后……我捂住眼睛,梦里的易岸还是一如既往的……色狼。
男人趴在我身上满足地喘息,我恍恍惚惚的继续下一个梦。
我梦到自己变成了一条鱼,被放在砧板上。厨师打扮的易岸彬彬有礼的手持菜刀问我:“你是想被清蒸呢,还是被红烧?”
“清蒸吧,新鲜的鱼一旦被红烧,就失掉自己本身的鲜味儿了。”濒死关头,我竟然如此临危不惧,还能淡定自若的同他讨论着自己的死法。
吃货分为上中下三等。下等吃货只要是吃的就吃就喜欢吃,中等吃货有所吃有所不吃,上等吃货不光有所吃还有所研究。作为一个中级吃货,我对吃还是有所讲究的。越是新鲜的食材越是应当不掩其本色,鲜活的鱼清蒸最好。当然,身为一个弱女子,我是绝对不会动手沾染荤腥的。孔老夫子说,君子远庖厨,年轻时还觉得老夫子虚伪,现在觉得说的真好。
被清蒸的滋味真不好受,身子被团成了一个好诡异的姿势,火一点一点的在身上游走,很想喝水,明明水就在身边就是喝不到。
我真的是被渴醒的。发现我身处易岸的卧室,他睡在我旁边,手还搭在我的腰上。闻着空气中的某种味道,就知道他昨晚有多凶残。
四肢软弱无力,我舔舔干涸的唇瓣,算了,忍着,早上再说。
天色未亮,睡醒之后的我窝在易岸的怀里,思考着几个问题。
面对着厨师打扮的易岸我居然不觉得诡异,而且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的确在某个瞬间我泛起了花痴。
易岸睡的很熟,我仰着头蹭蹭他的下巴,他无意识的哼了一声,双手把我揽紧。我在他的怀中又睡过去。
三、
再醒来的时候,闻到了厨房的香气。
床头柜放着一杯蜂蜜水,我端起来喝了,还是温的。
四肢酸涩,宿醉之后头也是晕的,我随手扯了易岸的衬衣穿上。他的衬衣于我而言宽宽大大,色诱感极强。可是……天地良心,我身边真的没有别的衣服了。
循着香气走到厨房,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从来不知道易岸会做饭,色香味俱全,深蓝衬衣搭配围裙在他身上毫无违和感。这么赞的男人,怪不得那么多的女人对他趋之若鹜。
“替我把盘子拿过来。”易岸说。
白色骨瓷,他的生活一向精致。锅里的是清蒸鲳鱼,嫩白的鱼肉,展翅高飞似的模样。
他把鱼装盘,斯文的解下围裙,在我屁股上拍了一下:“去洗脸吃饭。”
我身子一颤,呆呆的“喔”了一声。
就是几天之前,易岸问我:“你爱吃哪种鱼?”
“鲳鱼。肉嫩,刺少。”我是这么回答的。
易岸虽不是他们兄弟中的情圣,可他们兄弟几个,要真是扮起情圣来,都真真的比情圣还情圣。
让女人沦陷,真是太过轻而易举了。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易岸已经把餐桌收拾好了。我慢吞吞的坐下,接过他递来的米饭:“我从来不知道你会做饭。”
易岸的眼神似笑非笑:“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我?”
我识趣的闭嘴。
易岸炒了两个家常菜,西红柿炒鸡蛋和红烧茄子。都是我喜欢的口味,我吃的欢喜,易岸却是少动筷子,只是看着我。
我的筷子在半空中停住。
“怎么不吃鱼?”易岸伸手夹了一筷鱼肉放到我碗里。
明明是我最喜欢的鱼,最喜欢的做法,明明味道也赞的很,我却是食之无味,心中惴惴,他有读心术不成?
“怎么突然做鱼吃?”我假笑着问。
他瞥了我一眼:“某人昨天在梦里一个劲的说什么‘清蒸’之类的话。”
我吃饱了,酒醉后劲犹在,也有力气与胆量调戏他了,过去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四哥,别对我这么好,我会爱上你的。”
他闻言身体一僵,双眼直视我,目光炯炯,看的我内心发憷。
“怎么,现在不爱我?”调笑的语气,冷意十足。
“不是……”我怯怯的看着他,这个样子的易岸我真的没有见过。他在下一秒却突然笑了,借着我的姿势唇瓣暧昧的吸吮在了我的脖颈:“来,宝贝,一会之后,我会让你主动说爱我的……”
说错话的后果就是被易岸折腾的一天都没有下床,我对他苦苦求饶,什么羞人的话都说了遍,直到在他怀里睡着。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易岸不在,阿姨早已把中午的桌子收拾了,做好了晚饭放在桌子上,阿姨也不在,我之所以知道这是阿姨做的,是因为易岸是从来不做家务,而且饭菜的味道也不像他。
他做的饭有一种特别的味道,虽然我只吃过中午这一次。
初见易岸,是在校园里。他的头发剪得短短的,穿一件灰色风衣,风衣领子立着,双手插在衣兜里,背靠一辆兰博基尼的跑车。他戴着墨镜,酷酷的样子,对于周遭同学的打量无动于衷。初上大一的我经过他对面的女生宿舍。他站在那里,那样的笃定,他知道她会下楼来。
那个头发飘逸的女孩还是跑下了楼,易岸摘下墨镜,一瞬间照耀了周围所有女生的世界。女孩咯咯笑着跑进他的怀中。
他一向喜欢那样的女孩,眉眼如画,要水墨色,性格温婉。
当年父母出事,我听说是和易岸有关。
我去梦露的酒吧喝酒,一次只点一杯玛格丽特,坐在吧台喝完就走。八点到那里九点离开,都很准时。
其间看到过易岸几次,前呼后拥,光芒四射,能把身边所有人比下去。凤眼一挑,能吸引无数女子的目光,就是这样让我联想起趋之若鹜这个词。每次易岸来的时候,梦露必定亲自出来迎接。易岸自己只是偶尔逢场作戏,有时揽住梦露的腰往前走,有时带一个女伴,梦露的脸色会掩饰不住的僵硬。
易岸一次不经意的一瞥看到了我,视线停留了两秒。就在那两秒之中,我微微一笑,冲他举起手中酒杯,杯中剩余的玛格丽特被我一饮而尽。这是我练过无数次的动作,怎样的姿势,手应该握住杯子的哪个位置,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该装得漫不经心一点,在易岸继续走到哪里时我应该拿起包走出酒吧了……我的心里紧张的要死,但把这一切总算演的很好。
我装作小白兔,去酒吧的时间依然规律,见到易岸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当我开始发现有人跟踪我的时候,我知道自己离成功不远了。学校的偏僻处,被一伙小太妹打扮的女生扇了许多耳光。我一个人抱住自己,在原地坐了很长时间。
一连几日没去酒吧,直到脸色消肿到完全看不出来。再去酒吧,和相熟的酒保打招呼,笑言自己流年不利生肖犯太岁诸事不顺。喝了不止一杯酒,心脏开始兴奋起来,连酒吧的空气都变得暧昧了。身后沙发上有视线冷冷的盯着我,我故作镇定,回头看他,先故作迷茫,礼貌点头,微笑喝完杯中剩余的长岛冰茶,和酒保说声再见。
银色的柯尼塞格,最有价无市的车型款,他摇下车窗,对步行的我问:“去哪儿?”
我笑了:“回宿舍。”
没有比此时此刻的我坐上他的跑车再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我坐在他的副驾上,给他指了路,系上安全带,头靠着座椅:“回去再晚一点,宿舍就关门了。”
“看不出,你还是个好孩子。”易岸笑容儒雅危险。
“好孩子会不会去酒吧买醉?”我的意识有些恍恍惚惚,想起了当时我对自己说,就算钓不上他,喝一点酒,晚上能睡着。
易岸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感觉心里特别特别的痛,自己也特别特别的难受。我对易岸笑了:“原来‘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你一个小孩子,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易岸说。
“不,不是的,”酒劲上涌,我胡乱的摇着头,泪水竟然夺眶而出,还一边笑着。“你不懂,你不懂……”
到了宿舍楼下,我自知今天的状态不能和易岸过招,自己下车,顺便擦了眼角的泪水,对着易岸挥挥手:“帅哥,谢谢你送我。”
第二天再去酒吧,酒保送来一杯我常点的玛格丽特,指了指角落的方向,一个男人坐在那里,光线昏暗,我看不清他的模样。
但凡稍有名气的鸡尾酒,背后都有着至少一两个故事。
玛格丽特是“鸡尾酒之后”,也是我第一次去酒吧时喝的饮品。
那时郑须则还没有去警校,他还在我身边。他纵容我,带我来酒吧“见见世面”,满足我的好奇心。
玛格丽特这个名字已被外国女人用腻,小仲马的女主角、各国的女王王后公主……后来才知道,这款酒背后的故事是一个男人为了纪念自己的爱人,
郑须则请我喝酒是别有用心,那天晚上他成功得到了我的初吻;易岸请我喝酒也是别有用心,后来的后来,我成了他包养的女人,之一。
四、
在易岸公司的试用期很无聊,小菜鸟做的大都是跑腿的工作,正巧遇上易岸公司的大case,每天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跑上跑下,晚上回到易岸公寓之后连刷牙都不想。
习惯了易岸的间歇性失踪,对于易岸时隔这么短的时间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还有点不太适应。当易岸和康逸带着一群精英团队进入公司的会议室的时候,我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看着他。
就在我们夹道欢迎他们的时候,手机好巧不巧的震动了。声音不大,可是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绰绰有余了。
易岸的眼神锋利的射了过来,我的手一抖,是郑须则。
我从不存他的手机号,并不代表我记不住。
易岸的目光转瞬即逝,和康逸若无其事的往前走,身后的人紧紧跟上,再没人理我。
被带我的姐姐狠狠批评了一顿之后,我跑到公司天台给郑须则回了电话。
“淇淇,我想见你。”郑须则说。
我迎着风沉默,阳光太晒,脸上都出汗了。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喜欢过一个这样的男孩子,他阳光帅气,风趣幽默,又格外的稳重值得托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切都以为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他们以为他们会很幸福,就这样一起长大,一起变老。
所有的以为抵不过一个阴差阳错。
郑须则订的餐厅离梦露的酒吧很近,我犹豫了很久,还是过去了。去了之后看到郑须则已经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全是我喜欢的味道。我没有跟他客气,埋头开始吃,他陪着我,不过吃的很慢。
“我怕易岸疑心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我没有抬头。
“你看。”郑须则说。
我根据他的示意,透过餐厅二楼的玻璃窗看到了梦露的酒吧,天黑了,酒吧门口的光线也不算明亮,只能看到一群人押着几个人出来上了面包车。
我一惊,抬头看着郑须则。
“我不管这是‘打草惊蛇’还是‘敲山震虎’,”郑须则看着我,目光热切。“淇淇,离开他吧,把一切交给我。”
“郑须则!”我看着他,“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
“我后悔了,淇淇。”郑须则说,他伸手按住我的。“我怕了。”
特别戏剧性的,我看到了易岸。
他身后没有跟着手下,就这么走了过来,明明是笑着的,可是笑得我从心里发寒:“淇淇,不介绍一下?”
“郑须则,我们学校的师兄。”我迅速把手抽了回来,“易岸,我的男朋友。”
两只狐狸互相点头,连手都没有握一下。易岸说:“不是说,让我来接你么?走吧。”
我抬头看了一眼郑须则,尽管他掩饰的很好,眼神还是痛着的。我说:“师兄再见。”
“再见。”郑须则说。
从餐厅出来,易岸一直没有说话,我默默的跟在他身后沉默着。易岸的几个小弟站在梦露的酒吧门口,看到我们,其中一个上前来叫了一声“四哥”。
易岸摆摆手,他就退下了。易岸自己坐上了跑车的驾驶座,扫了我一眼。
我乖乖的上车,顺便系好安全带。
一路上易岸把车开得像飞机,我没话找话:“那个……梦露……没事吧……”
红灯,易岸一个急刹车,淡淡的看着我:“你希望她有事,还是没事呢?”
“刚刚那个人,真的是我们学校的师兄。”我咬了咬嘴唇,“上次吃饭也是跟他吃的,他爸爸和我爸妈认识,我爸妈前两年车祸之后,他爸爸一直对我挺好的。”
易岸还是没说话,眉毛挑了挑。
“你生气么?”我问。
“淇淇。”易岸的车开动了,他开口了,声音冷漠。“我希望你记得,你是谁的人。”
我保持沉默,易岸也没有再说话,就这样我们一路上只能听到汽车外的风声呜呜。易岸把我放在了公寓楼下,就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车开走,疾驰像旋风。
他,是回去处理梦露的事情了吧。
淇淇,你有没有想过,你离开易岸之后,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生活?郑须则对我说。
我没有想过,也不敢想。怕想的太过美好,在面对易岸的时候,自己会连应付都不想。
易岸在意料之中的很久没有出现。郑须则告诉我,郑叔叔他们把矛头对准易岸。可是易岸的水太深,而且他们手头除了梦露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梦露一口咬定对于房间有人吸毒的事情毫不知情,房间中人也咬定说毒不是梦露提供的,就这样案子被悬在这里。易岸破天荒的支持工作,连传召都亲自去了,说话字里行间滴水不漏。
我没想到的事,唐希会约我出来。
湖南菜的餐厅里面,她点了一桌的红,对着我笑:“我是受人之托,来这里做说客。你若是想吃这些,便要听我说完。至于听不听得进去,随你。”
“还记得你曾经给我讲过一个笑话?大象惹了蚂蚁,蚂蚁要绊倒它。”
“这个笑话其实还没有结束的,大象知道自己惹了蚂蚁,但是大象太笨,不知道怎么赔罪。为了让蚂蚁开心,它就故意摔了一跤,自己把自己绊倒了。”
“早些年看《射雕》,最心疼的男人却是完颜洪烈,痴心守护包惜弱十八年,将包惜弱与杨铁心的儿子视为己出。可是最后,包惜弱的人、包惜弱的心、包惜弱的儿子,他什么都没得到。他一次次被杨康背叛,又一次次选择原谅,虽然他做了很多错事,可他对包惜弱的爱,那么深、那么深。”
“其实,易岸对你如何,你比谁都清楚。”
“我的话点到为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那夜吃了什么,我怎么回答的,都忘记了。湘菜餐馆古香古色的宫灯下,剁椒鱼头一片鲜艳的颜色。我大口喝着啤酒来压下心中的辣意,唐希也不劝我,拿着瓶子对我举起,一饮而尽。
五、
公司的大case结束,压抑的气氛终于结束,姐姐一反常态的对我们好一顿表扬,要提前结束我们的试用期,让我们好好考虑一下转正的事。公司有庆功宴,在天台吹风的时候,我想起了易岸,他没有来。郑须则在这段时间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态度冷淡,他也没有多说,只告诉我梦露被保释出来了,酒吧也恢复了营业。
毫无疑问,易岸的实力太大,我们扳不倒他。
这次出击,是真的打草惊蛇了。
半夜,姐姐强令同事送我回家,我酒品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几杯酒下肚便不知东南西北。身边的男孩子面容清清秀秀,是和我一起被录取的毕业生。我看着他感慨,年轻真好呀,在case期间他是最有活力的那一个,跑上跑下一腔热血从不耐烦。不像我,心都老成什么样子了。
“淇淇,你有男朋友么?”他打了一辆出租车,和我一起坐在后座。
我开着车窗吹风,还想着庆功宴上的红酒,真好喝呀。冷不丁被他一问,还在半醉着的我笑了笑:“我不喜欢办公室恋情。”
接下来的气氛尴尬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僵着。终于到了小区门口,我谢过他和司机师傅,他看着我:“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这里?我眯着眼看了看周围,有什么不可以么?我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呢?他的语气的重音,是落在了“一个人”上,还是“住在这里”呢?
恩……易岸是禽兽,不是人。
我为自己想出来的这句话笑了,对小同事挥挥手:“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一个人走在路上,真寂寞呀。脑子继续抽着的我拿出手机给易岸打电话,打通了,很久他才接起来。他没有接电话时候先出声的习惯,我本来还在想跟他说什么,结果一张口便成了“易岸,我想你了”。
电话那端静悄悄的,没有反应。我不知道听到的是我的呼吸声还是他的,不过想来他的电话应该不会随便让别人来接,说出这句话我也不丢人。我屏住呼吸听了一会,觉得他可能是不小心碰了哪个键才接通了,而他本人并没有在听电话,所以我挂了。
宿醉的结果是第二天的头疼欲裂,我在刷牙的时候接到了易岸的电话,报给我梦露的酒吧包厢地址,就说了一个字:来。
得,您是大爷,说什么我都得顺着。
一下午的时间就用来醒酒外加打扮了,我在床上横七竖八的堆了一堆裙子,选择犹豫症害的我没办法,随手抓了一件便换上了。反正今天会见到一堆美女,我再打扮也比不过人家天生丽质,所以稍微正式一点就行了。
不知道是我错觉还是怎样,总感觉梦露的酒吧冷清了。黄昏时候路上堵车,我来的还是晚了。包厢里面易岸的兄弟几个都来齐了,一人搂着一个女伴坐在“L”摆放的两个沙发上。易岸正在和康逸说话,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冷的能杀人,不知道我又哪儿得罪他了。我赔笑说抱歉,大嫂张佩宁拉着我坐到了场上唯一的空位子上——易岸的身边。他们男人彼此都熟悉,话题扩展的是一个天南海北。我们女人彼此大都只是点头的交情,就只好谈什么购物美容之类的,虽然能看出大家都对此不太着迷,但都能说上两句话。一时间,推杯换盏,气氛还是很融洽的。
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梦露花枝招展的带着两个打扮的清清凉凉的女服务生推着一个大蛋糕进来了。
我一时间愣住,这是谁过生日?
梦露接下来的话替我解答了疑问,她示意女服务生给她倒酒,端着杯子走到了易岸身前:“四哥今天生日,来我这里捧场是给我梦露面子。四哥什么礼物都不缺,我只好送个蛋糕过来热闹热闹,在这里祝四哥心想事成了。”
易岸微笑着和她碰了杯,梦露一饮而尽,又斟酒端着酒杯轮圈敬。她一向是八面玲珑的人,易岸的几个兄弟也都卖了她面子。我是最后一个,梦露眉毛一挑:“今儿个的场上,也就是妹妹面生,四哥不介绍介绍?”
这是我第一次正面面对梦露,在此之前我知道她的存在,她一定也知道我的。我只是假假地笑着,和她一起看向易岸,装作不好意思似的。
易岸斜斜的看了过来,嘴角噙了一丝笑:“她是谁,你不知道?”
梦露一怔,随即笑得万种风情,伸手轻轻捶了易岸一下:“瞧四哥说的,好像我什么都知道似的。”她转过脸来看我,笑得和和蔼蔼的。“小妹妹贵姓?”
“梦露姐叫我淇淇就行了。”我笑得脸都快抽筋了,这种游戏太累人了。
“瞧瞧,人家认得你,你却不认得人家。”易岸说。
梦露轻轻一笑,把这个话题略了过去,对后面的服务生招呼着:“来来来,插上蜡烛,四哥许个愿吧。”
“奔三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似的吹蜡烛吃蛋糕?”易岸嗤笑了一声。
易岸笑了之后,整个场子都冷下来了。我看向桌子上的大蛋糕,双层慕斯,提拉米苏口味。我想起了自己十八岁那年的生日蛋糕,爸爸妈妈陪我亲手在家做的,那么好吃,好吃的能让我记得一辈子。父母去世之后,我再也没有吃过蛋糕。
“想吃?”
我一激灵,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句话是易岸问我的。
我笑了笑:“我不爱吃蛋糕,不过四哥,梦露姐这样站在这儿怪尴尬的。”
易岸笑了,笑得不置可否。女服务生很有眼色的张罗着插上蜡烛关了灯,要一群大BOSS在屋子里唱生日快乐歌显然不太现实,女服务生娇嗔着要易岸许愿。易岸终于肯配合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等到易岸吹灭蜡烛的时候包间里面的灯光适时地亮起,大家配合地鼓掌。
“哟,倒第一次见,你还许愿?”大哥杜宽挑了挑眉毛。
易岸的眼光扫过我看着杜宽,无所谓的笑了笑。
女伴们张罗着切蛋糕,梦露笑着带两个女服务生出去了。我看着面前的蛋糕,没有动。易岸叉起一块蛋糕送到我嘴边:“吃。”
我想拒绝,看到易岸那一张寒冰似的脸,还是张了嘴。
“真不喜欢?”易岸问。
我笑了笑,他的唇已经吻了下来,口中的小半块蛋糕被他顺走。
晚上的时候易岸和我回公寓,多喝了几杯的他格外急躁,一边吻着一边就把我给剥光了。就这样一路颠簸着到了卧室,我对于不知道他生日这件事情心中有愧,倒是乖巧了许多,结果他丫的仗着酒劲得寸进尺,愣是把我折腾的死去活来。
飘飘欲仙的时候,耳边有人在叫我:“淇淇……淇淇……”
谁在叫我?爸爸妈妈,是你们么?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不在我的身边,我好孤独,好孤独。
如果你们还在,你们一定不愿意看到我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对不对?
易岸难得的今天没有早起,我看着他的睡颜,只有这个时候的他才是无害的。像他这种生得一副好皮囊的男人,注定要背负一身的桃花债,祸害一干好姑娘。就好像我那个并不熟悉的师姐,我不恨她,却又没法不怪她。可是,责备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又有什么意义?
我下床去准备早餐,给易岸做了三明治。易岸来到餐厅的时候已经冲过凉了,穿一件棉布T恤,头发还有水滴。我去拿毛巾给他擦头发,他看着我,眼中意味不明。
“看什么?”每次被他这样的看着,我的心里就很是心虚。
“看你。”易岸的回答总是理直气壮,我连斗嘴和比厚脸皮都比不过他。
我只是拿着毛巾轻轻的给他擦头发,眼看擦得差不多了,刚想把毛巾放回去,被他拦腰一抱,头贴上了我的胸前。很亲昵的抱法,没有任何情欲的色彩,我能够想到的词汇只有温馨。我伸出胳膊同样的抱住他,闭上眼睛。淇淇,一会儿,就这么一会儿。
“怎么了?”我理智恢复,笑着问他。
他看着我,目光复杂,欲言又止。
我给他倒出一杯鲜牛奶:“快吃早餐吧,今天你还要不要上班?”
“淇淇,”易岸突然开口,“你别想离开我。”
我的手一抖,牛奶差点洒了出来,摆出一副调笑的表情:“四哥,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易岸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扫了我一眼,我立刻住嘴。这个问题本来就没什么意义,如果易岸心情好的话,说不定还会笑我自恋。不过也无所谓,我又不在乎他的答案,只是为了转移话题。
两个人的气氛恢复如常,吃完饭后易岸换了衣服送我去上班,我受宠若惊,临下车前给了他一个告别吻。受不了他探究的眼神,我尴尬笑笑:“这不,谢谢四哥太阳打西边出来送我上班嘛。”
易岸勾起唇角,将我的后脑勺扣下来。在这方面,他从不吃亏。
从易岸的跑车下来的时候,正巧遇见了上次送我回去的同事。我无视掉他惊讶鄙夷等等诸多复杂的眼神,回到办公室撰写辞职信。
六、
似乎每次联系郑须则的时候,他都可以第一时间回应我。
“淇淇……”大学操场,他朝我走来,脸上满是惊喜。
“我要走了。”我坐在看台上,足球场正在踢一场足球赛,队员们你追我赶。热爱体育要从娃娃抓起,不知道以后国足的命运能不能有所改变。
郑须则的第一反应不是“你要去哪儿”,而是:“他肯放你么?”
为什么,连郑须则,都觉得我走不了。
我看着球赛,心思恍惚:“不管他放不放,我都要走了。”
郑须则没有说话,我抱了抱他。他的胳膊固执的停留在我的腰间,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转身。
校园广播在放着一首老歌: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漂泊
寻寻觅觅常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
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
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
生命中就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轰隆隆的雷雨声在我的窗前
怎么也难忘记你离去的转变
孤单单的身影后寂寥的心情
永远无怨的是我的双眼
……
郑须则,再见,真的再见了。
回去时候我经过商场给易岸买了一副银色袖扣,边缘镀了铂金,细细的一圈小钻,刷完了我工资卡上的所有money。
回去时候,坐在沙发上的易岸把我吓了一跳。易岸看着我:“你辞职了?”
额,像我这样的小虾米的人事调动至于让他这个大BOSS亲自过问么?我无力的偷着翻了一个白眼,煞有其事的解释:“恩,感觉我还是适合找家出版社当个小编辑什么的,这样的大企业不适合我。”
“看好哪个出版社了?”易岸的表情,就像是只要我一说出名字就要把出版社买下来似的。
我连忙摇头:“没有,在看呢。不是前一阵刚把公司里面那个案子给忙完了嘛,我觉得太累了,正好实习期也快到了,就想着提前离职。”
看到易岸面色不虞,我上前讨好似的摇摇他的胳膊:“再说了,我就算不工作,也还有四哥养着我呢嘛!”
易岸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死样子:“你要是早有这样的觉悟……”
“现在觉悟也不迟嘛!”我心虚地笑笑。
“今天做了什么?”易岸冲我招招手。
他问我做了什么的时间,都是我和郑须则见面之后……
我假笑着屁颠屁颠跑到他身边坐下,献宝似的举起包装袋:“买这个啦。”
“送我的?”易岸已经把包装拆掉了,伸手捏着袖扣,含义不明的看着我。
我重重点头,颇为心虚:“额……迟到的……生日礼物……”
易岸点点头,把袖扣放了回去,伸手搂住我:“你以前倒是少叫我四哥。”
“以前不懂事……”我话没说完,口就被易岸堵上了。我伸手捶他,他无动于衷,一番肆虐。“现在懂事了,恩?”
现在懂不懂事不知道,但已经有了一些关于他的经验,看到他的这个眼神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果然,在下一秒,我被他抱了起来,朝屋内走去。我的视线不死心的看着被他随意放在茶几上的袖扣,老大,这是我整个实习期的工资啊,您老好歹多看一眼看一眼呐……
电光石火飘飘欲仙之时,好像有人在我的耳边给我判刑:“淇淇,你是我的,永远跑不掉,也永远别想跑。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七、
机场。
看着人来人往,我有些泛起了小矫情。
完颜洪烈当初打着害死杨铁心的主意,不过是想要成全自己的爱情。可是,父母的死是意外,纵使和易岸有关,易岸又何其无辜。
唐希说,他待我的好,我是知道的。
大概就是因为后来隐约猜到了,心中才怕了。
我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迁怒的对象,想要借助易岸的手给梦露一个狠狠的打击,想要耗住易岸抓住他的把柄让自己心安一点。易岸,不过是我迁怒的一个对象罢了。
我不是包惜弱,也没有杨铁心。世上女子,若是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风姿卓然的完颜洪烈,有几个能守得住自己的心?
因此,我更怕的是,在易岸步步为营攻城略地的算计中,自己就像郑须则说的那样,爱上他。
如今要逃,也不过是因为——我爱上了他。
我过了安检口,坐在椅子上发呆。
几个黑衣男人从安检口进来,走到了我的面前:“淇淇姐……”
平日里他们跟着易岸身边,我即使叫不出名字,也大概能够混个脸熟。
我看着他们,心中好笑。
原来,真的离不开啊。
“别为难我们。”为首的男人开口。
VIP休息室,那个男人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给自己泡了一盅功夫茶。白色衬衣,银色袖扣,上面的一圈细钻闪闪发亮。旅客开始排队登机,我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要去哪里?”易岸看向我,唇边勾出一丝像极了康逸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