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垃圾山旁。
阳光仿佛具有穿透作用,把捡垃圾小孩脏污的小脸照的格外清晰。
暨秋迎的目光像是x射线一样扫视过他脸的每一部分,仿佛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看到他的头骨构造,然后和埋在墨山山头棺材里头向正清的头骨一一对比,找出他们可能有血缘关系的证据。
其实,暨秋迎只看了一点,小孩眼角有一颗小痣,因为长大的缘故,比他婴儿时期大了些,但还远远没到有碍观赏的地步。
以她小时候扒着婴儿床偷窥他睡觉结果摔肿额头的狼狈经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向逸凡左眼角的小痣是一颗很小圆到几乎看不出来是不规则的小倒心形痣。
这个秘密只有她和暨秋迎知道,两个矫情的女人不可能承认自己的儿子/侄子眼角只是有的只是一颗普通的痣。
于是,暨秋迎把脸凑到熟睡的小婴儿脸上观察了半天,欢呼雀跃地向她姐宣布自己的发现。
得到这个消息的暨秋语和她妹妹一样高兴,既然有的孩子是文曲星下凡,向逸凡也许是月老下凡呢?
有的时候女人啊,就是甘愿为了爱情做一个智商只有三岁的傻瓜。
——暨秋迎
…………
任谁被这种扒皮剃肉般的眼神盯着,都不自在。
暨秋迎一身光鲜亮丽,嘴巴红得好像抹了血,一看就不好惹,所以即使她不松脚,小孩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惹不起,躲得起。
他依依不舍地看一眼暨秋迎脚底被踩扁了一半的塑料瓶,转身想走。
每天送来的垃圾有限,如果他不早点收集好卖出去,被人抢了就完蛋了。
然而,那个奇怪的女人用他听得懂的话叫住了他。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虽然带着很奇怪的口音,但是小孩听明白了。
他无神的眼睛亮了一点点。
这个高到不可仰视的女人说她要把脚下的瓶子给他。
说到做到,她挪开了自己看起来就很金贵的脚。
被踩扁的瓶子得以重见天日,小孩颠颠两步跑来,个子不过到暨秋迎肚脐眼上一点点。
整个人迈入暨秋迎的影子,他抖了下身体,还是蹲下下来,宝贝一样的把塑料瓶捡进破袋子。
袋底寥寥几个塑料瓶发出的脆响仿佛是天堂的颂歌,让小孩幸福地眯起眼。
然后他一抬头就看到一张近在眼前,既漂亮又干净的脸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虽然暨秋迎也跟着蹲了下来,但还是比小孩高太多,她低头,拿出了自认为最和善的微笑。
她不知道,她现在有点像爱吃小孩的妖女。
幸好小孩也没见过什么好人可供比较 。虽然从这个女人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大姐姐,一时看愣住了,忘记逃跑。
不怕人,很好。
暨秋迎在心里给他加了五分,用叽里呱啦的鸟语问他:“小朋友,你今年几岁了?”
只听懂前半句,小孩犹豫了,没有回答。
然而暨秋迎循循善诱,无比耐心。
“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十岁大的侄子,小时候被坏人带走卖到阿瓜国,你和他长得很像,他眼角也有一颗小痣。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放弃找他,我在家里准备了大床和美味……”
她突然停住,旋即改口,“我在家里准备了厚厚的草床和一桌安库面包(阿瓜国平民的主食),想带他回去。”
本来无动于衷的小孩眼前一亮,虽然很渴望草床和面包,但他还是忍住了。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他捂住因为听到事物而开始绞痛的腹部,两眼警惕地望向女人。
暨秋迎的目光偏向一侧,在水色的覆盖下显得柔弱而哀伤:“我觉得,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侄子……”
本来以为又是白期待一场,但是看到小孩眼尾的痣,那让她永生难忘的形状,她一辈子阅痣无数只有她家向逸凡才有的倒心形。
暨秋迎哪里来得及哀伤,她巴不得仰天大笑,饮酒十坛来庆祝这个好日子。
至于侄子一直过得艰苦生活嘛。她看了看他骨瘦嶙峋的身体,和手中紧攥的破麻袋子。
小小年纪就如此吃苦耐劳,自力更生,加40分!
但是,为了不吓到第一次见自己的向逸凡,她还是决定采用怀柔战术。
努力从眼角挤出几滴猫尿,还好出身泥腿子也没啥洁癖,她一把抱住臭烘烘的干瘦小孩,开始只嚎不落泪地表演:
“逸凡,我的逸凡啊,姑姑总算找到你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过苦日子了!快和姑姑回家吧,大家都在等你。”
听此言,部分资历深厚的帮内人士也开始落泪。
能找到小少,老帮主的在天之灵,总算能得到安慰了。
从来没有被女人如此温柔地抱过的小孩呆立在原地,手里的麻袋掉了都没发现。
这个声称是她姑姑的女人的怀抱是如此香而柔软,比他躺在精编草席上睡觉还舒服一百倍。
他看到不远处那些看着就不好惹的健壮黑衣人们也开始落泪,原本黑煞骇人的气场一扫而空。
他们这就是这个女人说的在等他回家的人吗?
温情气氛感天动地,他却眼角干涸,什么都流不出来。
仿佛是做梦一样,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就是真的。
觉得自己哭得差不多了。暨秋迎随意抹干眼角的泪花,抱着猫儿一样轻的没有拒绝自己的小孩,在涕泗横流的手下们的保护中,坐车回到了原本的向宅,现在的暨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