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焕不日便出征了,孟怀柔也得以耳根清静下来,只不过偶尔,也会觉得过于清静了。
孟怀柔照常是王城汐月城两地跑,王城之内尚有医馆和医药堂负责,不过各部都已步入正轨,孟怀柔只需从旁提点一二便可。
因为王庭的军队出征,留守在医官署的人也不敢稍有懈怠,随时与前线接应,输送所需医药。
孟怀柔也在医官署开了丹炉,炼了一些解毒化瘀的常备药丸,随军需一同运往前线。
因为每日差不多大半时候都泡在医官署,前线的动静孟怀柔基本都清楚。这日来得早了些,就见医官署的人已经忙活上了,神色之中隐有焦急,便知道前线有些突发的状况。
孟怀柔也没细去询问,将炼丹的要点一一记录下来交给医药堂负责,自己随后收拾了行囊,准备随着此次去往前线的运输队伍一同启程。
岑息的人对孟怀柔的一切行动都只有顺从,从来不会多加过问,留守王庭的左统领知道消息,却急匆匆地跑了来,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孟怀柔见状,浅笑了一下道:“王上让你负责我的安危,并未交代你限制我的行动吧?”
左统领连连摇头,心道他也不敢干预呐。
“那就对了,王上之前让我有事就找你,那我现在要去前线,你帮我安排三匹快马吧。”
左统领听罢,抓耳挠腮,不知如何应对,看着孟怀柔轻柔的笑脸,唉了一声拍了下后脑勺,随后叫人去安排马匹了。
云焕所在的黑岩峡,距离河照尚有三日的路程。虽然这里不似中原地形多变,只是已是冬日,就是有太阳的时候风刮在脸上也如同刀割,军需又不能耽误,一路马不停蹄也足够受罪。
左统领特意给孟怀柔备了马车,原本还要稍待两个侍女,被孟怀柔给挡下了。
抵达黑岩峡的时候,正是第三日的午后。天似乎要下雪,天际黑压压的一片,跟连绵起伏的山坡连在了一起。
孟怀柔下了马车,动了动有些发僵的双腿,手捅进袖子里像是一块冰一样。
罗桑从帐子里出来,正在前面清点军需,走过来的时候才看见孟怀柔的马车,见她斗篷裹得几乎看不见脸,走近了些才恍然露出一脸的诧异。
孟怀柔跺了跺冰凉的脚,笑着同他打了声招呼:“罗桑!”
看到孟怀柔,罗桑心里是绝对高兴,同时也有些不可置信。而且他深谙云焕的脾气,若是知道她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一定又会生气。
孟怀柔看完罗桑一顿比划,不甚在意地笑笑:“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绝对不拖你们后腿!而且我的医术,相信也能派的上用场。”
罗桑自然是相信她的,可也同样的担心。但是人都来了,总不能就地再送回去,那样人也受不了长途的颠簸。
罗桑旋即就要去通传云焕,孟怀柔拉住他,“不用急,你先忙你的。”
罗桑想了想,王上这会正跟几位将军议事,确实抽不开身,便先领了孟怀柔进了旁边的帐子,让她暖暖身子。
孟怀柔从马车上拿了两个大匣子下来,认真地交代:“这里面是我炼制的丸药,可以预防百毒。因为时间有限炼制得不多,你待会儿让人把这丸药混到茶水中,分发给将士们喝,也是有效用的。”
罗桑听了,接匣子的时候变得格外小心。
云焕议完事,就唤了罗桑进去。
帐子中间的桌面上,摆放着长几尺的地形布局。云焕的眼神专注在其间,听到罗桑的脚步声,头也没抬便问:“这次运来的军需可都齐备?没有紧缺吧?”
罗桑啊啊地点头。
云焕又道:“过冬的物资宁可多些也不要少了,若是下了雪,往来的运送就麻烦了。”
云焕交代完,挥了挥手就让罗桑下去,却又听到他啊了几声,这才抬了下头,“还有事?”
罗桑伸着胳膊指了指,待要说明,云焕听到外面似乎响起了孟怀柔的声音,神情一顿,忽然从桌子后面绕过来,哗啦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开始飘起了雪,孟怀柔拢着雪白的毛领斗篷,就站在不远处伸手接着落下来的雪花。
云焕不禁觉得自己是眼花了,使劲眨了眨,眼底就只剩下灰暗天地间那一抹亮色。
“柔柔?”云焕试探性的唤了一声,看到孟怀柔转过身来,朝着自己那么一笑,忽然就觉得眼眶开始发热。
云焕两步上前,也没管孟怀柔身后还有那两尊碍事的门神,一把将她捞入了怀中。
出奇的,门神们这次也没拦他,孟怀柔却不舒服地推了推他,“要喘不过气了……”
云焕微微松手,这才顾得上仔细看她,手指触到她的脸还是冰的,忍不住又皱起了眉,“不好好呆在王庭,来这里受罪,再没人跟着了?”
孟怀柔歪头反问:“我来你不高兴?”
“岂会!”云焕几乎是抢着反驳。
他总觉得孟怀柔心中还有怨气,他走的那日她也没来送行,必然不会理会才是,却没想到她悄无声息地奔到了这里,哪里会不高兴,明明高兴得快要疯了。
“那就得了,你打你的仗,我行我的医。”孟怀柔同他隔开两步,将手里的小药瓶拍在了他的胸口。
云焕宝贝似的揣进怀里,也不问她是什么,总之知道是保命的东西就是了。
孟怀柔来了后,云焕就化身成了最忠诚的猎犬,除了要事基本都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因为孟怀柔临时到来,吃住必然要再添一份。士兵自觉就在后面张罗起了新的帐子,罗桑看见了,连忙过去摆着手叫人把帐子收了起来,说军中已经没了多余的帐子可用。
随军还有别的女医官,孟怀柔自不介意跟人挤一挤,可云焕却介意得很,同时也存着一点私心,愣是把孟怀柔的住处安排在了自己的帐子里。
孟怀柔知道他的心思,轻瞥了眼他脸上的窃喜,没有多言。
反正她不松口,就不信这人还敢乱来。
两人的床铺在一个帐子的对立两头,孟怀柔又让人在自己的床铺前立了两根杆子,扯了一块布做遮挡。云焕夜里也只能对着对面严严实实的长布干瞪眼,辗转反侧之后长叹入睡。
此次的争战倒也没有孟怀柔预想中的复杂,只是气候阴冷到底有些影响。敌方虽是小部落,也有小部落的精明狡猾,云焕一开始还没能摸清楚对方的套路,还头疼了些时候。
如此时候,也不宜再拉长战线,云焕与军中将领商议一番后,便决定快刀斩乱麻,快些收拾了局面好回城过冬。
孟怀柔见云焕信心十足,心里也安定了些许,在他出战的时候便安静地呆在营地。
谁知这一役过后,诸位将领却是抬着云焕回来的。
孟怀柔看见云焕横在担架上的时候,步子迈得快了些,险些崴了脚。近前看到云焕眼睛还睁着,精神尚好,七上八下的心缓缓落地,又四下打量着他的身体问:“伤哪儿了?”
云焕只说无事不让她担心,旁边的将领义愤填膺道:“那帮顽火人!正面打不过居然搞偷袭,若不是王上警觉性高,那一箭差点就伤到要害了!”
孟怀柔心道快别吹了,要是警觉性高就不会被射中了,闻言急忙去看云焕腹部的伤。
“箭上有毒,快些把人抬进去!”孟怀柔说罢,已经去把自己的针灸包拿了过来。
将领一听吓坏了,一看云焕已经泛青的伤口,不掩诧异:“怎么会变成这样?方才还好好的!”
孟怀柔想到应该是云焕服过自己给的药,毒性扩散地慢了一些,如今仅在皮肉,处理得当倒也不致命,因而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一帮慌了手脚的汉子,把人抬到了帐子里。
云焕满眼都是孟怀柔,更没心思担忧自己是什么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