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地下势力如何风云涌动蔷薇不懂,一转头,她便投身于新电影的试戏准备中。
别问怎么试戏还要全力以赴准备,无论是商业电影还是艺术电影,在真正爱惜羽毛的导演手里,任你再大牌,试镜或者试戏也是必须的过程。
自从她参加综艺以来,热度一路上升,递到她这里来的本子多不胜数,然而也意味着参差不齐,公司方面的意思是希望她趁热打铁考虑电视剧,并且精心挑选了几个剧本送到她这里。
网友们往往觉得电影咖比电视咖高端一些,其实在他们演员……不,在蔷薇看来,她不拍电视其实出于挺复杂的情况,她大学的老师,她生命中的恩人、贵人卢老师,便是属于少数对“电影艺术”比较执着的,认为当今的电视在艺术上是不及电影的,她多少受了其影响。然而,她却是屡屡被现实折腰的人,当她在电影事业上命途多舛的时候,也曾想过接小成本网剧赚快钱刷知名度,无奈一则资源轮不到她,二则即便她毛遂自荐,也多因她的外形而折戟。
至于现在,公司方面的说法是近几年的国剧质量整体有所上升,在资本及市场的冲击下,尽管国家有所管控,但拍电视的收入还是非常可观的,尤其是她这种艺术电影咖第一次拍电视,加上她自身的话题度,公司有绝对的把握将她的第一部剧打造成爆款。
她和姜凌云着实心动过。
尤其是公司给的剧本质量着实还不错。
但她没有头脑发热,她转而拿着本子去问卓彦了。
这么大个老板天天在身边晃,她不善加利用不是傻就是蠢。
她以为卓彦也跟公司那边一个口径,谁知卓彦斩钉截铁地阻止了她拍电视剧,倒是又扔给了她一个本子,蔷薇很是诧异他坚定毫不犹疑的态度,纳闷之余根本没有注意卓彦眼里的小算计。
不过蔷薇其实心里也是倾向于拒绝的,所以也没太在意,问到答案就走人。
于是跟姜凌云转达了大老板的意思,两人研究卓彦给的新本子,一番讨论之后,决定试一试。
本子的编剧和导演是同一个人,叫汪奇,前面得奖过一部短片,然后又爆红过一部公路喜剧片,那部公路片是他第一次执导长篇电影,便取得了票房口碑双好的成绩,虽然没得奖,但不影响业界和观众对他的期待。
他的作品特点是写实、擅长用细节来烘托和表达主题,善于将幽默隐藏于不经意之间。但他本人让业界头疼的是桀骜不驯,像他这样的新秀导演如果长袖善舞一些,不愁没有资源,投资商和演员排着队任他挑选,偏偏他挑得很,还曾经朝各大经济公司放过话,说脖子以上有哪怕一丁点假体或者注射物的男女演员,他都拒绝录用。
他这一话放出来,那些大小经纪公司的人恨得牙痒痒,本来么,整容这事别说明星,普通人当中也是风靡盛行啊,能大胆承认整容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的么,咬着牙厚着脸皮也要说自己是原装的啊,可这导演来这么一出,你说,要是去他那试镜,直接被拒绝或者试镜失败了,都有可能传出某某某其实整了容的传言来,不过这也挡不住经纪人们脑瓜子活,让手里的演员想方设法去汪奇那里刷存在感,然后买几个通稿说自家谁谁谁去了汪奇导演那里试戏,虽然没有通过,但感恩汪导点拨云云。
一次两次还有人信,次数多了,吃瓜群众都知道什么套路了,何况虽然汪导没有出面刚,但谁都看得出来这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蔷薇了解到这些后也没觉得多奇怪,就是感叹了一番其实国内真正做作品的好导演还是多的,电影的镜头比之电视,更是苛刻,镜头之下,演员的脸,甚至身体的每一寸,容不得一丝马虎,容不得一丝与角色的违和,想想顶着一脸玻尿酸的肿脸在苛刻的镜头之下,那些喜怒哀乐都变得喜感,她就觉得好笑又无语。虽然现在整容技术发达,若是遇到审美和技术都高超的医生,整出来也是极为自然的,可她从业这么久,还没遇到过能放开心理负担的整容演员,换言之,人对于自己动过的脸,包括放进去的假体、削过的骨等等都会下意识地担忧和保护,不能忘记,又怎么能放开呢,所以这也是火眼金睛的观众们总能看出谁整了容的原因之一,不仅是因为手术后要保护,更是因为心理上难放开。
汪奇导演的这部新作品承袭了他一贯的幽默风格,不过不同的是,这一部更偏向于黑色幽默,讲述的是一个荒诞的狗血的故事,在南方一个温暖的山坳坳里,有一个与世隔绝的寨子,这里风光秀丽,山水环绕,养出的女娃个顶个的水灵,男娃也个顶个的白净秀气——对男娃来讲,这可算不得什么好。不过寨子封闭,自然外界的审美影响不到这里,这里的人相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一代代下来,寨子里的女娃竟然越来越少了,可是村民们似乎没人对此感到奇怪。
再封闭的地方年月久了,总会遇到意外。一个小伙子误入寨子,他自称是个迷路走失的驴友,无意闯进这世外桃源,却不知该如何出去,在与只粗通官话的村长艰难沟通中,他厚脸皮地住下了,每日沐浴在村民们冷漠甚至戒备的目光中,他也坦然自若地到处游荡。他发现了这个寨子里男俊女靓,还对村长儿媳起了兴致。
无意中撞见在河边洗衣服的村长儿媳,他即惊为天人,惊叹这寨子水灵纤细的女娃群中竟然出了这么个高挑纤细柔弱的美人。
发现美人是个哑巴,摸清了美人的行动规律之后,他开始肆无忌惮地调戏。
故事这才真正开始。没过多久,这个小伙子便离奇死亡。村民们没有多惊慌,死个人而已,村长组织了几个人把他尸体分割了扔山里,又把他的遗物处理了,却在他的遗物里发现了一些东西,全是跟这个寨子有关的东西。
原来这个小伙子根本不是走失迷路误闯寨子的驴友,他的“误入”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他的母亲便是这个寨子里的人,直到母亲年纪大了,他才慢慢知道母亲的来历,他对母亲口中这个神秘的寨子憧憬不已,母亲却三缄其口,筹谋了许多年,他终于说服母亲同意他来找这个地方。
他把这些消息卖给了国内一些研究民俗的机构,在这些机构的帮助下,他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于是就有了“误入”的故事。
谁也没想到,这是他人生画上句点的地方,他甚至连具全尸都不能得以保留。
一石激起千层浪。因为小伙子的遗物,那些被人刻意或者无意遗忘的逐渐被人拾了起来,少了的女娃们去了哪?这个男娃的妈是谁家的?她是怎么出去的?山外面有那么好?
人心一旦被打开了缺口,转瞬间就会变成窗口、大门,遏制不住地越来越大。
以前从来没想过的东西,从没遇到过的事,一夕之间像被打开了的潘多拉的盒子,充斥着整个寨子,村长组织武力镇压,却也压不住流言蜚语在女人之间流传。
没错,女人。再与世隔绝也掩饰不了男尊女卑的现实,为什么多年来只有不见女娃没有不见男娃,为什么女娃能出去不见男娃出去,女人们的心飞向了那从未到过的外界,无视了男人们越来越残暴冷酷的眼神,躲避着村长组织的镇压。
而那个从始至终被他们忽略的女人却一直在角落里默默向她们投去哀悯的眼神。
她们从不跟她玩,因为她是村长的儿媳,因为她长得跟她们不一样,因为她不能说话,因为她……没有来处。
她是村长儿子从山里捡来的,没有记忆,不会说话,因为村长儿子迷恋不已,村长无奈做主让他娶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本来是说纳为妾,无奈独子不肯,只好遂了独子的愿,两年了,却没生崽,村长早已有意见,就连儿子态度似乎也松动了,本来准备给儿子另外物色,这当口却出了事。
就在寨子遭遇前所未有的混乱时,寨子外面同样不安宁。那些说好要接应小伙子的人在等了个把月毫无消息之后心中越发不安,就在决定安排人再闯的时候,来了一支军队。
这个时候这拨人才知道,原来国家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寨子的存在,因为其封闭不与外界接触,加上一些敏感的原因,早些年国家并没有出面处理。
而这个时候,据领头的人讲,是时候了。
当军队由水路进入寨子的时候,这个时候的寨子已经满目疮痍。
本来不过百来号人,此时寥寥无几,军官见到满地零碎的尸体,血腥恶臭到这样的铁血军官都忍不住皱眉恶心。
自相残杀。
始作俑者竟然是那个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不能说话的女人。
在寨子混乱之时,她的丈夫,村长儿子突然宣布休妻另娶,这么一个消息砸下来,寨子里男男女女均是意动,完全无知陌生的外界哪里有眼前的权势吸引人?女人们开始活络着心思寻思着想要嫁入村长家,男人们尤其是肖想哑巴美人已久的男人更是压抑不住龌龊心思,明目张胆地对美人动手动脚。
一场血腥的杀戮已经渐渐萌芽。
当军队到来的时候,那些幸存的人看着他们来的方式个个傻眼,他们根本不知道原来这条养育了他们的河竟然通向外界。
这么简单的方式,竟然从来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想到过。
这就是闭塞。多讽刺。
哑巴美女不是哑巴,她脱掉了丑陋的麻布衣服,扯掉了挽发的麻绳,那个艳光照人的女特工终于回来了。
她竟然是卧底在寨子里的女特工。
然而,等待她的,却是一场无情的审判。
国家要的是招安,而不是屠灭。
剧本的最后,她坐在审讯室里,负责审问她的人问她是如何煽动寨子里的人自相残杀的,问她那个小伙子是不是她杀掉的,她留下的是决绝而嘲讽的微笑。
她被处以无期徒刑,她的功劳不足以抵消那么多的人命,所以赐予她这样的结局。
她从容而优雅地进入监狱,在监狱的第一个晚上,她梦到了自己年幼懵懂时,母亲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絮絮叨叨讲的那些故事,从前,她只当是故事听,虽然故事不好听。
长大后,她慢慢才知道,在所谓的真善美背后,有太多腐烂恶臭。
那个生养母亲的寨子,也是摧毁了母亲的监牢。
男人们肆无忌惮地强奸女人,血缘亲情模糊,稍有开慧的人,不是被弄死,就是逃了出去。
出去的路多简单,顺着河漂啊漂,漂个几天就能出去了。
可是知道路的都走了,只留下恶臭还在腐朽。
剧本并没有交代那个小伙子是谁杀掉的,也许是那个女特工,也许是村民,留下了想象和解读的空间,蔷薇觉得这样挺好,当时看完剧本之后也是欷歔无限。从剧本上看,幽默点主要在台词,但她看导演之前的作品,在镜头上也有很多亮点。
她要试镜的便是哑巴美人这个角色,从外形上来说她是符合的,只要再瘦一些就更好,从难度上来说,有一定难度,毕竟这个女人虽然是女一,但戏份不重,要表现的东西又挺多。
本质上而言,这还是个商业片,只是编剧想表达一些影射和讽刺现实和历史的东西在里面,说起这个,她觉得导演挺大胆的,还好现在审查尺度放开了不少。
没有情欲戏,但有一些擦边球镜头,主要是为了表现她的美艳和骨子里的无畏。
挺合她胃口,加上这是卓彦特意扔给她的剧本,想必以他的眼光也是看重的。
蔷薇愉快地决定了,于是为了跟瘦一些,这些日子基本都吃草……
于是让霍言初在她被下药的时候竟然有了她营养不良的借口。
还有几天就年三十了,都在期待过年放假,唯独她忙成了狗。
因为年后就要开拍,所以汪奇导演想要尽快决定好女主角人选,整部电影也只差这么个人选了。
虽然时间紧,蔷薇还是做足了准备。
年二十八那天,她带着资料去试戏,地点是汪奇导演选的,为了配合剧情,特意选在农村,租了个农家院。
他的理由很简单,虽然用想象力进行无实物表演是演员的必修课,但这部电影不需要,他需要演员全副身心投入角色。
蔷薇其实无所谓,因为对自己的业务能力及准备工作充分自信,她从容自若地前去。
现场试戏的竟然有十来号人,都是喊得上名字的,她看到个熟悉却意外的身影,眉一挑,正想着要不要去打招呼,那人已经看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