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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火,还是不应当重燃的。
重燃了,从前那些漂亮的回忆也会化为乌有。如果我们没有重聚,也许我会带着对你深深的思念活着。
直到肉体衰朽!
可是,这一刻,我却恨你。所有的美妙日子,已经远远一去不回了。
我宁愿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未曾遇见过你。
柳静月病了,病得不轻,在床上昏迷不醒,即使送至医院也无事於补。医生说这是一种情绪失控下造成的精神性昏迷。
换句话说柳静月并不愿意自己醒来。
该是如何能够有勇气醒来?
至今她被姚秋寒死死拽进车内,那撕心裂肺的声音还在耳边。
她被拉扯着离开,头还不停地回过去,看着已经彻底腐蚀了身体的龙雷浩,发了疯般挣扎,直到车子渐渐开远,她蓦然停住了所有动作。
那一刻开始,柳静月就缩进了自己幻想之中的场景。她以为只要不醒来,龙雷浩就不会死。
吴世麟满脸泪水,不停抓住她的手,嘴里说着希望她清醒的话。
虽然那双手是丁燕儿的,可是自从柳静月的灵魂在这个身体里面後,整个躯体都温暖得彷佛小太阳般。
而如今这双手被吴世麟握在手里却冰冷刺骨。失去了龙雷浩,对於柳静月来说就是失去了过往一切美好存在的证明。他是她心口那不可磨灭的纯情,是她心中藏不住的遗憾,一种终其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疲惫地躺在病床之上,好似熟睡一般的柳静月容颜平静,眼圈却一片发黑,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藏不住的倦意。
曾经天真的过去有着斑斓的表情,如今的种种经历只消磨剩下一成不变的倦怠,是一种未来苍白空洞的诠释。
六年多的等待,一朝之间相认的欢喜甜蜜,孰能料不过转眼工夫却是永久的分别。年少轻狂时的爱恋,青春岁月中最绚丽的光景。最终成为了永远的镜花水月,任谁都心有不甘,痛苦难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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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这里是哪里?」
「喂!妈的我说你这里是什麽地方啊!」
——
暴怒的骂声连跌不断,最後苏沐青忍不住狠狠将手中电话摔在了地上,含泪抱头蹲在了地上低声哭泣。
旁边坐着拔打电话的几人也均不是滋味,失去了龙雷浩对於在场的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痛苦。
陈莫航和荣祁连擦拭着泪水,伸手拍着苏沐青,本来想要安慰他的话,到了嘴边之後,却是泪水先划到嘴角,一片苦涩。
边上的吴世麟也是红肿的眼睛,血丝布满眼眶。他来回医院和家里两处跑,已经连着三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可是担忧和愤怒一起充斥在他心中,两面都无法让他安心。
姚御风和姚秋寒经过此事之後,倒是意外地携手合作,此刻正在外面各自奔波寻找线索。
他们待在家里对着六百多个电话一个个电话打去,却是毫无线索,没有半点头绪。
那个杀人凶手!
吴世麟一想到龙雷浩的惨死,想到了那个把所有人玩弄在手掌之间的变态家伙,他心中的仇恨就蹿上了几分。
抹乾了眼泪,吴世麟对着还沉浸在痛苦之中的三人喊道:「哭啥?再哭龙雷浩也不会回来了。我们现在要找出线索,要报仇!妈的,我就不信找不出那个龟孙子来。」
被吴世麟这麽一吼,荣祁连率先推了推眼睛,然後一把抓紧了电话,再次拨打起来。
「再试!一定有我们没有发现的线索藏在里面。」
重重点头,另外两人咬紧了牙,即使泪水重新积满了眼眶也不吭一下,滑落,低落,滚落,毫不理会。
号码一个接一个打,一次不行第二次!
龙雷浩!如果你在天有灵,请你一定要守护着我们共同的宝贝。我相信你,最後那段话是为了让静月死心,那麽就期望你快快如梦告诉她好吗?
让她醒来,让她振作,让她重新回到那个笑得那般灿然的柳静月。
龙雷浩!你在天上能够听见我们的呼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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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她的情况如何?」一天奔波下来,姚御风和姚秋寒赶往医院探视柳静月。
「之前的情况还极为不佳,但是今天下午开始她的情绪状况突然稳定起来,情况向乐观方向发展,但是也不排除病人是下一个情绪暴发点前的宁静。你们还是要做好思想准备。」
才短短几天,丁燕儿这个身子就缩水般越发瘦弱了,本来这具柔弱的身体里面因为有了柳静月这个强大的精神存在而越发夺目。
可这般打击之後,精神和肉体同时在朝着消亡的终点跑去。
「静月,赶紧好起来。如果龙雷浩知道你这样自暴自弃他会不开心的。难道你一点都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他吗?」姚御风轻轻地将柳静月散落的头发拢到了耳後,低声劝慰。
「哼!柳静月,他已经说不爱你,你在做什麽?还在自我可怜吗?」姚秋寒在一边冷漠地盯住昏睡的柳静月,出声嘲讽,话语之间一片冰冷。
姚御风扫了眼姚秋寒,没有阻止他的冷言。
如果真能够刺激床上的人醒来,那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但是他更害怕的是这种刺激会不会让柳静月心中的伤痕更加加剧。
「你才自我可怜。」沙哑着声音传来,姚御风和姚秋寒均是一喜,望向已经睁开眼睛的柳静月面带诧异。
「医生!病人醒了!」姚御风快步而出,在门口喊着医生前来。
柳静月转动了眼睛,看了眼正在打量自己的姚秋寒,嘶哑着喉咙问道:「你在看什麽?」
姚秋寒弯身,他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然後唇轻碰了下她的发丝,头次含笑说道:「恭喜你。柳静月,你真正重生了。」
柳静月闭上了眼睛,几乎用情不可闻的声音呢喃道:「这是用血的代价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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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的那天阳光异常地耀眼,连日躺在病床上的柳静月一时没有适应外头骄阳,手微抬遮挡,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跨步。
外头车子处吴世麟伸出手,无声地鼓励着她前行。陈莫航三人手臂缠绕黑布,眼含激荡而连绵的痛彻等待柳静月的选择。
站定了良久之後,柳静月终於抬头迎着日光走出去,眼里却盛了满满的泪光,彷佛一眨眼,就会消散无踪。
姚御风默然跟在她後面,看着她不语。
只渐渐觉得过去焕发生机的柳静月又重新回来了。冷静镇定,乐观坚强,无所畏惧,坚持到底。那些性格彷佛一瞬间回到了她身体里面,那个几日之前还会为了龙雷浩死而哭泣的柳静月已经彻底被掩藏起来。
也许永远,也许暂时,都不会再展现出来,只是她在坚忍而决絶的笑容背後隐藏的泪光,终究是让姚御风牢牢给记在了心中。
曾经的,那百花丛中,那大树参天,都好似转眼过去。
过去的旧景不曾变,万事万物,惟有人是在一步步地成长。
没有龙雷浩存在,就没有那个为爱几近挣扎的柳静月。
可是,没有龙雷浩,也就不可能此刻成就这个从伤痛中学会坚强与长大的柳静月。
那段属於他与她的光阴,就这样,在相互错过与逝去之中逐渐散去。
未来的一切,将会是重新开始的新生活,一段彻底不会有龙雷浩存在的新生活。
「丁燕儿?」半是疑惑的声音从几人身後传来,柳静月不禁回头一望,皱了皱眉头,想不出对方是谁。
也莫怪柳静月记不得,陈凯航和她也不过一两次见面罢了,虽然这个男人在不知不觉中和她有过不少牵连。
半夜满北京找她,寻人之後还见到了她艳若桃花般的裸体,又是她身边陈莫航的堂哥。
这个算起来和她不过是陌生人的男子却偏偏和她牵扯这麽几番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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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柳静月也懒得和对方客套。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何必装个自来熟?
陈凯航倒也不介意柳静月的漠视,他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就这个样子,後来也了解了她的无礼不过是一种性格使然而已,并不是恶意。
「我就是莫航的堂哥,姜显龙的朋友,还有印象吗?」
「哦——有事情吗?」心情并不佳的柳静月不打算和他打无谓的交道,只想着快速离去。
陈凯航眼瞧着眼前这个女子,才短短一阵时间不见,她似乎花朵凋零一般枯萎了不少。这麽一个妖孽般女人遇见什麽事情了吗?
「没什麽重要事情,只是想问你一下最近有见到李成乾吗?」
翻了翻白眼,柳静月本来下意识想顶话回去说:「李成乾死了。何况找他,又关我什麽事情?」可脑子一转,才想明白李成乾总是丁燕儿的男人。问女人自己男人在哪里总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柳静月深吸了口气,想到了李成乾的死就回想起龙雷浩的死状,本来刻意压抑掩藏的伤口猛地再次被撕裂开来。眼眶渐渐通红起来。
陈凯航见状不禁大惊,惊叫一声道:「怎麽了?他出事情了?哎,那天我见他那麽奇怪我就该拦住他。他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等一下!你说他奇怪?他哪天奇怪了?」一旁一直默默听着的姚御风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猛地出声询问。
陈凯航一愣,看了眼姚御风,见他表情严肃。不禁也抿嘴沉思起来。
「好像也就一个多星期前。那天他突然脸色铁青地跑来我这里问我要从国外带来的书,嘴里还喃喃自语说肯定是有办法改变这一切的,说什麽不该是她死等等。因为那个书我一时不知道放在哪里了,他找了一遍就突然大叫一声说什麽我一定要找那家伙问清楚情况,立刻飞奔出去。我都拦不住他。後来几天我联系他怎麽也联系不到他。单位说他休了长假,我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成乾是独自在北京生活的,想来想去我今天见到你,就只好问你了。丁燕儿,你知道他到底出了什麽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