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发生的谈话展开没多久就远远偏离了严肃的主题,处在环绕着自己漾开的桃色空气里,极度不适应的葛尔德拉最後可说是以落荒而逃作为告终。
尽管精通各种奇咒秘法的半蛇巫师饱览群书,但在他阅读过的众多书籍当中,没有任何一本曾经提到如何与外种族异性进行不以杀死对方为最终目的的应对进退,纵使和眼前的魔法师女孩刚建立过深入的肉体交流,早已习惯孤僻生活的他,一时半会间也不知道该怎麽面对那双熠熠生辉的期待眼眸。
幽林深处的这片湿地几乎终年都见不到几缕阳光,仗着这个孩子初来乍到什麽都不懂,他索性用天晚了该各自安歇这般蹩脚的藉口将她独自留在走廊上,直到返回洋馆二楼的卧室,他喀擦一声合上门扉,与平时相比明显急促许多的心跳这才有时间缓和下来。
重新稳住自己的心神,当思绪不再被那张喜形於色的小脸占据後,一些必须正视的问题也跟着浮出水面,虽然不喜欢被卷入麻烦,但他也不是那种知道自身被利用後还能无动於衷的软弱性格。
「帝国皇子是吗……」思索着年幼狮鹫报上来的信息,即便用了魔鬼茄来诱导,这非同寻常的尊贵身份依旧让他不得不抱持怀疑的态度,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当初闯进峡谷施放光明魔法的那批人确实怀抱着利用这里的企图心,不管这意图是针对他亦或他的不死仆役。
「如果情报能被证实,那麽这次的构陷,是否也该取走些相应的回礼呢……?」咀嚼着舌尖上的字词,心胸并不宽大的巫师虽说不常和权贵接触,但对於繁琐收尾工作後能够收获的丰硕果实倒是稍有体悟。
在他刚脱离同族的领地独自寻找栖身之处时,曾被一个对珍稀魔物特别感兴趣的边境伯爵盯上,雇佣不少追捕者的对方让一心只想钻研魔法知识的他不堪其扰,而之後的结果便是那名贵族连同边境宅邸一块凭空消失,仅在原地留下搭建地基时留下的坑洞。
时间一长,遗留下的畏惧也会消散,但这座独自伫立於幽林中的洋馆内,偶尔还能看见代表前任家主一族的纹徽。
感知到主人的想法,几团大小不一的黑雾从房内的墙面渗透出来,悄声无息地进入房间,这些隐隐有着人类或动物轮廓的不祥之物卑微地匍匐在地,如同等候饲主命令的乖顺家犬般,动也不动地积聚成让人不安的实质阴暗。
抬头瞥了眼占据窗外古树的大量屍骸乌鸦,用屍块组合出这些傀儡的巫师打了个响指,整齐到诡异的扑翅声便在同一时间响彻死寂的湿地。
漆黑的羽毛扑簌簌地漫天落下,尾随着来自天空的指引,房内抛弃凭依肉体的亡灵也隐密地潜入地下,与主人的眼线随同前往狮鹫口中提及的法洛兰斯帝国。
「不过总感觉,那孩子想到的不只这些啊。」忆起一同听到狮鹫话语的女孩在当下震惊过後的种种反应,直觉告诉葛尔德拉,她的身分也不是一个普通魔法师可以概括的,而且见到王族後,很快就冷却下来的态度也不太像寻常人类。
以及那几度看向自己的眼神,更如同在担忧着未知的什麽。
「话说回来,我什麽时候告诉过她我的名字了……?」後知後觉地眨了眨眼,思考起这个问题的同时,社交障碍的巫师也总算发现自己连对方的姓名都还没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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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尔德拉本以为自己带回来的孩子先前用魔法将客房整理得那麽乾净,是为了跟年幼的狮鹫在那里住得舒心,尽管那间房里只有一张床,但不觉得小狮鹫是名合格雄性的巫师,打从心底不觉得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幼童跟她睡在一起会发生什麽事。
所以当仆役们离开不久,听见房门被拍响的他前去查看,拉开门时发现站在门口的是抱着枕头的稚嫩女孩後,他放在门把上的手停顿好半晌都没有动作。
「葛尔德拉先生说过,让我自己找地方睡的。」微微搂紧怀里那颗蓬松柔软的白色枕头,见他矗立在门口纹风不动,对着直立起上身後比自己还要高出许多的半蛇巫师,绑着两条松散麻花辫的女孩用娇软的嗓音弱弱解释道。
「那我想睡这里,可以吗?」樱粉色的唇瓣蠕动着,仰头望着神色变幻不断的他,那张白净清纯的小脸往旁边微微一歪,湿润澄澈的双眸里看起来盈满恳求。
这偏头央求的神情,让没有防备的葛尔德拉内心瞬间遭受爆击。
「……」默默伸手扶住自己的胸口,正面接了一记歪头杀的巫师缓了缓呼吸,开始怀疑自己下的媚咒是不是出了最低级的错误,才导致魔法对施术者也起了作用。
「……这里是我的房间。」尽量用委婉的口吻点出这个事实,他不知道是自己远离俗世太久,还是现在的人类已经猖狂到在得到屋主同居的邀请後,就会直接将其视为容许自己侵门踏户的信号。
虽然他确实想在潜移默化间把她调教成自己的专属性奴,但目前对方的行动也太积极进取了些。
「嗯,我知道喔?」浓密而卷翘的长睫毛扑扇几下,已经在二楼找他找了一圈的顾小雨点点头,不懂他为什麽要把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复述一遍。
视线不经意地从他手臂间的缝隙见到房里尺寸异常巨大的床面,连带也捕捉到散落在床单上的好几本书籍,善解人意的她轻轻啊了一声,立刻表达了自己的充分体谅。
「请不用顾虑我的存在,毕竟才刚一起生活,不管葛尔德拉先生的房间是凌乱还是整洁,我都不会对您随意批判的。」抱着软软的枕头上前一步,她站在他的面前,温暖的手臂只差一点便要碰到凉滑的粗壮鳞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