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璋躲在主屋的屋后,脚踩着不太结实的岩块,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往下是悬崖,往上有猛虎,他上一次面临如此窘境还是许多年以前。
“公子,夏小姐已走了,您快上来吧。”婢女在屋顶上向下望了一眼,谢璋就踩了个边角,稍有不慎就会掉落山崖。
“不可能,我不了解她吗,她肯定没走,躲在哪儿等本公子出来。”谢璋手扶住屋子矮窗棂,换了一个落脚点,“你去告诉夏思若,南方边境不安宁,我没空陪她胡闹,梁承琰更没空。”
谢璋这么说着,脚下用力,轻轻松松上了房顶。他目光正视着前方,果不其然,偌大的庭院里站着一个女子。
“谢璋,你给我滚下来!”
女子的裙裳被撕破了一点,上上下下都有灰黑的痕迹,一张鹅蛋脸,眉宇间满是英气。
“我凭什么下去?”谢璋坐在屋顶上,拍了拍灰黑色的瓦片,“夏思若,有本事你——上来。”
“你仗着我不会轻功便欺负我,一会儿我便去告诉祖母,”夏思若哼了一声,手里的鞭子转了转。
“你去,赶紧去。那是我祖母,别一口叫的这么亲热,”谢璋脸上没有一点害怕的神情,“你敢去,我就让姨母挑个好人家把你嫁了。”
“你……”夏思若气的直跺脚,“那好,你不下来,我亲自去找梁承琰。”
谢璋本还轻松着,听见这话,神情蓦然一变:“南方边境不稳,他操心的事多,你别去烦他。”
他一面说着,从屋顶飞身而下。
“早下来不就得了,”夏思若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他前几年也忙,怎么之前我能找得,现在找不得了?”
“他操心的事又不止这一件,宫里那位怀着呢,”谢璋不耐烦地拍了拍她的手,“除政事外,他一天三时要惦记着她,忙的不得了,你别去了。”
“……”
听见这话,夏思若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缓缓地将鞭子收起来:“殿下……殿下有孕了吗?”
“对外瞒着呢,你不知道也正常,”谢璋将她手中的鞭子拿过来,“你那点心思还是收收,你若是了解梁承琰,就知道他认死理,只认准一个人。你去了也是白去。”
“谁……谁说我是专程来找他的,不过是想问问沧州是否真要开战,父亲什么都不告诉我,”夏思若的心思被说中,语气就慢了下来,“我还想着能领着我的府兵上战场呢。”
不说还好,谢璋险些被这一下给呛到。
“你要干什么?”
“沧州刺史林大人向父亲递了书,说若是突然开战,希望父亲能派守城兵助一臂之力,”夏思若顿了顿,“云州毕竟和沧州紧挨着,若对方突然开战,朝廷来不及派兵,自然是相邻的几个城前去增援,他这样打算并不无道理。”
“不是,你说的我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谢璋清了清嗓子,“你说你要上哪儿?”
“战场啊,我虽不会轻功,但骑射,刀剑与近身相搏样样不输男子,为什么不能去。”夏思若撇了撇嘴,转向一边。
“我的大小姐,算我求你了,你给姨父和姨母留条活路,”谢璋揉揉额角,“他们只你一个女儿,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他们交待?”
“父亲自然不同意,所以我才来京城找梁承琰,他下的令,父亲总不可能违抗吧。”夏思若从他手中抢过鞭子,“国家有难,匹夫应尽责任。我虽身为女子,如何不能为国家效力了?”
何况之前楚国士兵时不时骚扰边境,她想收拾他们已经很久了。
“……沧州有萧靖泽,朝廷也会派兵,而且,你会带兵吗?”从小到大,谢璋最头疼的事就是和她讲道理。
“且不说我带过守城兵,谁说我一定要去带兵了,做个前锋,听将军的指挥,将冲到我面前的人全部杀光不就好了。”夏思若瞥他一眼,“和你说了也是白说,我进宫了。”
谢璋:“……”
真是……匹夫之勇。
夏思若将令牌拿出来,畅通无阻地进了宫。先前守宫门的士兵还与她有几分交情,她未带侍女,直奔琐事堂而去。
梁承琰刚看完折子,青鱼守在门口,远远就见夏思若奔过来,青鱼还没来得及拦,她已经冲进了屋子。
梁承琰从书架前回过头去,只见夏思若大喘着气,灰头土脸地从桌上拿起一杯茶。
“夏大人的折子刚递上来,你就来了,时机倒是掐的准,”梁承琰示意青鱼换新茶来,坐到了桌子边,“见过你哥哥了?”
“见过了,要不然我这一身灰是怎么来的,”夏思若提起谢璋就烦,她平稳了一下呼吸,抬头去看梁承琰。
“几年未见,你也长成大姑娘了,少和你哥哥置气,”梁承琰一笑,提起茶壶为她添了一杯茶。
这个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果然是梁承琰没错。他似乎没怎么变,依旧和她幼时见到的一样风姿卓然。
夏思若抿了抿唇:“你别老将我当小孩子看,我……与殿下可是同年。”
梁承琰闻言一顿,眉眼便更温柔了一分:“你说的不错,她也是小孩子脾气,总也长不大一般。”
夏思若心里一酸,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我到现在还未曾见过殿下,我好奇的紧,何时让我见见?”
“吟儿白日贪睡,现在应该还未起,下午再去不迟,”梁承琰将青鱼送进来的新茶推至她面前,语气带着笑意,“她平日里不喜见生人,被吵到是要烦的,我同你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