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清被嬷嬷带进了内室,脆生生地行礼,脖子上挂的铃铛金项圈哐铛响:“儿子给汗阿玛请安。”
康熙抱起保清放在腿上,捏了捏他结实的圆胳膊:“保清今儿都做了什么?”
“今儿额娘教儿子读《三字经》了!”保清回了话后又摇头晃脑地给康熙背了一段。
康熙满意地点点头,对纳喇氏说:“保清三岁就能背出这些来,你教导的好。”
从启蒙开始,康熙每日都得读书,还要读上一百二十遍才算通义理,他自个儿博学多思,自然希望儿子也如此。
纳喇氏笑着点点保清的圆脑袋:“也是保清用功,臣妾也就为着他日后启蒙给他打个底。”
“保清还小,也别太拘着他,把身子养好最要紧。”康熙转头吩咐一旁的嬷嬷:“伺候阿哥要尽心,冬日千万别染了寒。”
皇子金贵,保清长到三岁已经能进米饭荤腥一类,但平日里还是得要嬷嬷喂奶,肉食都是煮烂了才敢入嘴。保清身边伺候的人都是纳喇氏亲自选的,可再是亲近,这些调教好的宫人也不能全随着保清出宫,要是养在别人家,伺候的人不尽心,或者谁想钻空子,那保清怎么办?
纳喇氏都快愁死了,摸摸保清红扑扑的脸蛋,身子靠近康熙:“保清身边的人都是用惯了的,太皇太后跟臣妾提了让皇子出宫的事儿,这大雪天的,臣妾也忧心大臣府里伺候的人不上手。”
康熙挑挑眉:“嗯?皇玛嬷跟你提了这事儿?”康熙把保清交给嬷嬷,让嬷嬷给抱到炕上去。保清也不闹,大眼睛提溜转,自个儿坐在炕上乖乖地玩一个九连环。
康熙看着乖巧的儿子心里也是不舍,让皇子出宫养也是无奈之举,从前皇子虽要离了生母,但好歹是养在宫里,可到他这儿却是死了这么多孩子,都由不得他不信皇宫克子。
“是,这也是为着孩子好,臣妾也盼着保清平平安安的。”纳喇氏轻声一笑接过话头,就算舍不得孩子,好话也得由她来说,“可到底也是担心,也不知那些大臣家里什么境况?穿衣吃食住处桩桩件件都挂心着呢。”
康熙笑笑安抚她:“你不必忧心这个,朕打算让保清养在噶禄家里,现在预备着,等开春了就挪过去。”
“噶禄?”纳喇氏一顿,心骤时凉了一半:“皇上已经拟好人选了?”
康熙勾起嘴角,拉过纳喇氏的手:“噶禄一直在朕身边做事,刚正仔细,他儿子也是年少有为,让他教养保清朕很放心。”
噶禄在顺治年就已经承袭了爵位,到康熙七年累迁至内务府总管,他的儿子海清幼时就被康熙看重,早前才擢升了一等侍卫。
康熙这是要把皇子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噶禄是他亲政后扶植的亲信,要不然他也不会把内务府总管这差事给噶禄,还提了他儿子到御前。内务府管着皇帝的钱,管着整个皇宫的吃穿用度,总管大臣虽是从二品,但皇帝和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纳喇氏心下忐忑,强笑道:“额娘前几日来宫里见过保清,也是喜欢的紧。臣妾原先想着若是让臣妾娘家来照顾保清,既显亲近又安心了。”
“明珠啊……”康熙皱皱眉,吃了个小饺儿才开口:“现在朝中正是用人的时候,他平时冗务缠身,我倒怕他忙不过来。”
他也不是没想过把保清给纳兰家养,他的确更看重嫡子,可也不代表他不在意他的庶长子。纳兰氏身份高贵,明珠位高权重,于公于私对保清来说都是最好的一条路,可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他才犹豫了。
原先在撤藩一事上明珠就和索额图不合,后又在朝廷上分庭抗礼,寸步不让。
如今三藩之乱,人心惶惶。索额图和保成,明珠和保清,他们各自会是天然的联盟,他选在这时立太子就是想稳定朝局,拉拢索额图。可若此时把保清进一步推给明珠,难保不会再牵出争斗,而且往后明珠又会不会利用保清动摇朝局,甚至威胁太子的地位,拥立皇长子?
不选明珠选噶禄,为的就是表明立场,保成的太子地位不可动摇,保清养在皇帝的亲信手上,索额图既钻不了空子,明珠也不能指望皇长子,一举两得。
康熙看向比往日娇美的纳喇氏,心里也明白她是为了保清打算。纳喇氏进宫以来虽不甚得宠,但也处事庄重,保清也被她教养得聪慧伶俐,他并无不满,也怜惜她的慈母之心。
抬手把纳喇氏的手攥在手里,康熙柔和了声音安慰:“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初一十五和年节,朕都让保清进宫来给你请安,衣食用度自有朕瞧着,你且安心。”
纳喇氏知再无回转余地,也只能笑着应下,嘴里却跟吞了黄连似的,死命忍住才没有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