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渊听罢叶婉萝心中盘算,默默拿了案上茶杯呷了一口,过了会方问道:“合我三人之力或能诛杀悟真教主,只事成之后又当如何?虽说行事之处不在悟真本舵。然而教主出行,势必带同教中子弟卫护,你又能否保得我同姐姐全身而退?”
“能。”叶婉萝语毕一笑,“宋道长以为教中只我一人恨那教主吗?教内几多少年少女都是被悟真子弟或拐或骗带至悟真教里……这些人中,资质好些的尚能成悟真子弟,资质不成的便沦为练功炉鼎,一旦成了弃鼎更会被卖予官宦权贵。不论旁的,就为着自个一线生机,这些人也得支持我去杀教主。”
“悟真教主把弃鼎卖予外人,难道就不怕泄露悟真底蕴?”
叶婉萝闻言,脸色霎时沉了沉,“他们把弃鼎送走之前会喂他们服那无涯散……这无涯散是教中助兴的淫药,长期服食便会教人神智涣散,沉溺其中,不可自拔。悟真除却卖人,更会卖药——至于那些买主不过待弃鼎为玩物,只要得了趣味,自不会管弃鼎死活。而那些弃鼎受不得无涯散煎熬,面上是离了悟真教,暗里还是被悟真拿捏在手中。”
沈鱼听得悟真如此行事,胸中气闷,手朝案上一拍,怒道:“这淫贼当真猪狗不如,我们甚么时候去杀他?”
那厢叶婉萝见得沈鱼义愤填膺的模样,脸色倒是缓了缓,“姐姐莫急,教主别宅之约就在五日之后。况且这时日里,我尚有许多事情得准备。”
“甚么事?我同阿渊可帮得上忙?”
叶婉萝听罢,摇了摇头,“俱是教中之事。”
宋渊听得,不禁瞥了叶婉萝一眼,问道:“看来你不止要杀了悟真教主,更要把悟真教搞个天翻地覆。”
叶婉萝闻言正要应话,沈鱼却先问道:“阿萝,你杀了那悟真教主后有可盘算?难道你不同我们一道走吗?”
“同你们一道走?”叶婉萝说着垂了眼眸,“我有我要办的事,怎会同你们一道走?再说……我们本就不是一道的。”
沈鱼见了叶婉萝神色,还要再劝。
只她方开了口,宋渊便先说道:“姐姐,人各有志,你大可不必强人所难。”
叶婉萝听得此话,蓦地勾唇一笑,彷佛喃喃自语道:“有志?……我不过是不想被人踩在脚底下活着而已。”她说罢抬了眼,又恢复了寻常神色,“今日得姐姐与宋道长相助,为着他朝功成,眼下便以茶代酒,先干一杯吧。”
沈宋二人见叶婉萝一抬手,茶盏已见底,便分别与她干了杯。此后三人,边说话边吃喝,倒似是之前叶婉萝与隐仙众人一同上路时的情状。
待膳毕,叶婉萝便起了身与沈宋二人辞行,“我现下得走了。时候一到,我自会传音诉予你们。”
宋渊听得,颔首示意,二人便目送着叶婉萝走了。
只叶婉萝刚走了不久,沈鱼却猛地站起身,与宋渊道:“不成!我有话要问阿萝。我现在便去追她!”
宋渊见此,忙拉了她的手道:“我们五日后自然再见,姐姐却是急甚么?”
“不行。”沈鱼说着拨开了宋渊的手,“这事我记在心中,怪难受的。我须得同她说清楚。”她说罢便朝门外走去,临行前还特意说了句,“你不许跟来!”如此方施展轻功去追叶婉萝。
此番虽已是入夜,然而西京街头却正是华灯初上,与白日相比,别有一番繁华景致。纵然道上人多,只沈鱼眼尖,不一会便寻得叶婉萝身影。
“阿萝!”沈鱼见得,立时朝那翠绿色人影大喊。
叶婉萝闻言回首,见是沈鱼,微微笑道:“姐姐因何来寻我?”
沈鱼听罢,上前拉了她的手道:“方才我们的话还未说完。”
“哦?”
“我帮你杀了教主,你莫要惦记阿渊了,好不好?”
叶婉萝未曾想沈鱼竟因此事追来,一时失笑,“姐姐过来就为了此事?”
沈鱼听得点了点头。
叶婉萝见此,默默垂首,“姐姐难道以为我不惦记宋渊,你我便是朋友,便能一道了?”
沈鱼听了这话,轻轻地摇了摇头,却仍是拉住叶婉萝的手,“我从前总是待在山上,也没半个朋友,是以我也不知朋友该当如何。眼下你答应是最好,你便是不答应,我也还当你是朋友。”
叶婉萝闻言,仍是垂着头,并未看向沈鱼。
过了会,沈鱼方听得她低低地道:“姐姐有恩于我……原来姐姐有所求,我自当无所不应,”她说着,终是抬眼瞧着沈鱼一笑,“只旁的事,我均可应你。然而我心里惦记着谁,我自己也是做不得主的。”
叶婉萝说罢,见了沈鱼神色,便扯开话头道:“姐姐是否同宋道长在练那《悟真妙经》?”
“欸?”沈鱼不防叶婉萝有此一问,霎时间也不知如何应对,只胡乱说道:“怎﹑怎么会?甚么《悟真妙经》,我看都没看过。”
宋渊原是隐仙中人,忽地来求那《悟真妙经》原就教叶婉萝心中生疑。且悟真教也别有一套相人之术,教弟子从男女体态神色来分辨其人是否童子之身。自叶婉萝与二人重遇,她便细细观察了一番,早便觉着沈宋二人似是已非童身。后来又知他们要寻《悟真妙经》,心中便有了这般猜想。如今再见得沈鱼反应,便知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宋道长心思颇多,想来在塌上姐姐是制不住他的。”叶婉萝说着,靠向沈鱼,又附了在她耳边道:“既然姐姐于我有恩……我便教姐姐两招,好教你杀杀他威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