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班里打架最凶的那个帅气男生喜欢她,她知道。
当温佳猛地推开教室门,携入一身凛冽的寒气时,温暖室内嘈杂喧闹的说笑声似乎被推上了新的顶峰,一个热烈的气层,暖烘烘的。
她毫无反应,视线冷淡地从对角处最后一排的人堆扫过——被围着的是邵峰的桌子,男生帅气又健谈,还带着这年龄女生们最喜欢的不良气息,尽管是个问题少年,成绩也是吊车尾,老师们也头疼,却没有一个学生不喜欢他。
温佳往桌子间的过道里走,邵峰漂亮的眼睛在人群后盯着她,女生却埋着头,一眼都未向那边投去。
他的同桌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有人在叽叽喳喳地讲话,邵峰置若罔闻,为女孩的无视有些羞恼,抓抓耳后。
“喂,温佳!”他高了嗓门,周围人猛地低了声音。两排外坐他对角的女生不慌不忙地掏出作业置在桌面,而后才回头,四目相接。
邵峰心里咯噔一声,女生的神情还是冷冰,冰冷又漂亮,薄软的唇抿成一条线,褐色瞳孔在冷白皮的衬托下愈发清透。
清透得没有他的影子。
“周六,我的生日聚会,你会来的吧?”
温佳觉得无聊,所谓人的聚会,无非是找个理由大吃大喝,在食物旁高谈阔论,这座小城里的聚餐更是如此。
但她不想惹麻烦,所以点了点头,而后转了回去。
那群围着邵峰的人说笑声更大了——所有人都知道温佳是个冰冷且古怪的女生,而邵峰又是个“风云人物”,这出好戏谁想错过?小城里的消遣无非于此。
温佳翻开书,定了定神,埋头落笔。她在这儿是格格不入的,她知道,自从展渡白走了以后,她几乎要被从这座城市剥离了出去,只小半个身子还卡在低矮楼宇间的缝隙里。
温佳从小就明白的,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她不愿也不能待在这个地方。
她要像她哥一样,逃出去。
放学后温佳径直去了咖啡厅,坐在她梦里都老地方,也是这么多年不变的老地方,简肖给她端了一份香气四溢的简餐。一整天的高强度学习后温佳确实饿坏了,埋头苦吃,徒留简肖坐在她对面撑着腮看她笑眯眯。
展渡白去别的地方上大学已经是第五年,简肖看着从前在卡座里抱吉他都费力的小豆丁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岁月在这个男人身上没有过多地留下痕迹,还是温佳从小到大熟悉的模样。
“佳佳,最近交了新朋友吗?”温佳抬起头来,简肖便体贴地把抽纸推前一点,女孩擦擦嘴,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简肖几不可察地叹口气,温佳小时候还是娇甜可爱的姑娘,实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越长越沉默,越长越孤僻。
温佳不知道简肖在想什么,她的注意力完全被街对面的一家酒吧吸引。A城太小了,小到什么店新开,什么人新来都像长了腿的消息,风一样传遍街巷,所以温佳知道,那是A城近几年来唯一一家新开的酒吧,和老地方咖啡厅隔街相望。
她还知道,酒吧老板娘是个外地来的女人,听说是个寡妇。
初冬暗下来的傍晚里,酒吧招牌上亮的灯格外显眼。温佳坐在咖啡厅里,毫不费力地望见那个女人从店里推门而出——她很娇小,似乎和自己差不多高,骨架却更小,看不出来年龄,穿着一件米色大衣。
绝对的漂亮。
温佳轻轻屏住了呼吸,在隐蔽的角落盯着她的脸:秀美的鼻子和长而挑的眼睛,泪痣在左眼眼尾下,笑唇涂了口红,媚而灵动。
但她举手投足不轻浮,于是这媚又带上了优雅,一点点的高人一等。
她正在抽烟,顺便把门上的营业牌亮出来。温佳的心随着她擦燃打火机的一瞬间狂跳起来,仿佛某个深埋心底的、蒙了尘的开关被猛地噼啪挑开,以至于她忍不住用手握紧了桌上的玻璃杯,一错不错地盯紧了对面女人被火光和霓虹灯映亮的半张脸。
香烟的雾袅从她红唇里嗤出时,温佳的心口被熨得温烫,某些记忆在重叠,某些悸动却是全新。
也就是一瞬间,也许她的视线太过热烈,以至于女人竟隔着烟雾与马路和玻璃窗和她短暂对视了。她懒洋洋地向温佳露出一个笑,而后进了店内。
“......压力是不是有些大,佳佳?”简肖说了没两句话就发现小孩儿在走神,可待他顺着女孩的视线看去时,却谁也没见到。简肖转回头来,跟故作无辜的温佳的打个照面,着实有些无奈:“简叔的话也不听了。”
温佳笑了笑,心思却早就像风筝飘在那灰蒙蒙的天里。她第一次感恩自己的好视力,在脑海里回放第三遍方才昏暗天光下,那个漂亮女人是怎样在冲她笑以后,在转身之前,有意或无意,舌尖舔过丰满红唇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