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夏坐在沙发上,盯着刚涂上指甲油的手,想了想,又拿起一旁的毛刷,沾了些鲜艳的玫瑰红,叠了一层上去。
组合沙发的左侧坐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一身考究的西装,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浓眉下是一双深沉、精明的眼睛。
“林之夏!”他此时绷着张脸,面露愠色。显然,她心不在焉的态度让他感到十分恼火。
“在听呢。结婚?行啊。”林之夏这才分了个眼神给他,她随手指了指电视,说:“喏,就这个吧。”
电视上正在转播一个国际电影节的颁奖典礼,嘉宾正好公布完最佳男主角的名字,只见镜头移动,聚焦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那人眉目俊朗,五官带着古典东方美人的神韵。他的气质与纸醉金迷的娱乐圈格格不入,清雅出尘,沉淀着满腹诗书的墨香味儿。
对于方谨初来说,这个奖项意义重大。他年纪轻轻,在国内已是影帝大满贯的获得者。
今晚的这个小金人,更是直接让他登上了“神坛”。而此时他的内心却宛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他的脸上带着大方得体的微笑,平静而简洁地说完了获奖感言,然后在掌声中走下了台。屏幕忽地一片漆黑。
“你平时在外面玩玩也就算了,结婚不是儿戏!”林啸承关了电视,重重地把遥控器摔在茶几上。
林之夏漫不经心地朝着指甲吹了口气,撩起眼皮子,道:“您看着安排呗。”
“人生大事,你就没点主见?你还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无所事事,以后怎么当家?”林啸承指着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您知道我这德性还指望我?不如去指望您那宝贝儿子吧。”
“你!”
“难不成我说错了?”林之夏扯了扯嘴角,讥讽地看着他。
“雅兰要是知道你现在是这副鬼样子,还不被你气死!”林啸承被她气得口不择言。
他的话似乎触碰到了父女之间的禁区,林之夏顿时没了和他争吵的心思。她拎起随手丢在一旁的包,打算离去,临走前又回呛了一句:“那您该庆幸我妈早死透了,看不到我现在这鬼样子。”
“那是你妈!没心没肺的东西!”身后传来破口大骂的声音。
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一连串的声音,又戛然而止。
“我没心没肺?也比不上您狼心狗肺。”林之夏猛地转过身,嗤笑一声,道:“您可没资格谈起她。”
话音刚落,一个茶杯便朝她砸了过来,林之夏微微偏过头,茶杯从她耳旁飞过,撞碎在地上,碎片与茶水四溅。
“您年纪大了,老这样上火不好。”她无所谓地笑笑,抬脚越过那滩狼藉,走了出去。
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驶入了别墅的栅栏门,停在了院子里。
林之夏出了大门,走下台阶,正好与从车上下来的少年打了个照面。
少年不知所措般地怔在了原地,只拿一双黑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而林之夏仿佛没有察觉到那道刻意、炽热的目光,兀自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
“姐。”少年低低地唤了一声。
一双纤细的手扣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身体扳了过来。
“你叫我什么?”
“姐。”林之尧重复道。
林之夏凑近他的耳畔,红唇微微开合,“小杂种,谁给你的胆子叫我姐姐?”
他的脸刹那间失了血色,明亮的眸光破碎成满眼的忧郁。
林之夏见状,冷笑一声,扭头离去。
林之尧垂下头,额前柔顺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神色。忽地,他轻轻笑了一声,道:“你真以为林啸承会把林家交给一个一无是处的长女吗。”
林之夏停下脚步,转身,直直对上了他的目光——阴郁而饱含恶意。他的神情与方才的乖顺截然相反,整个人仿佛一朵滋生于黑暗的恶之花。
“不继续装了吗。”林之夏挑眉,与少年远远地对峙。
“姐姐不配合就没意思了。”林之尧摊了摊手,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倒觉得,你挺没意思的。”她没再纠结于他的称呼。
“我亲爱的姐姐,你似乎还没有认清现实。”他歪了歪头,语气像拉丝的糖那般甜腻,说出的话确是十足的冷酷,“除了联姻之外你似乎就没别的价值了。”
“那你呢?一条没拴好的小公狗?”林之夏没什么继续与他交谈的兴致,说完,她就利落地转身,只留了个渐渐隐没于黑暗的背影。
一阵快意的笑声溢出少年的喉咙,他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入耳的不是侮辱,而是什么极其有趣的话。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
那张俊美精致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翳。他的目光阴冷,似是毒舌吐信,使人胆寒。
夜风渐起,将少年身上单薄的衬衫吹得像张涨满的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