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墨豪并不100%确定那个低头翻包的女孩子就是袁宵,他们太久没见了。在果断而犹豫走向她的步伐中,他脑海里闪回了很多事情。
他们分手的日子是在2010年。初三一模前夕,全班同学的神经都因为学习、成绩、排名,而几乎一触即溃。
又太过不合时宜地碰上吴墨豪妈妈住院、袁宵父母离婚,以及......他们的早恋被撞破,闹得鸡飞狗跳,好像所有一切都在逼他们分开,逼他们只能全神贯注去备战中考。
在那条他们一起走了几百次的林荫道上,袁宵决绝地开口,吴墨豪我们分手吧,以后再也不要联系了。
——说句不孝的话,吴墨豪那时只觉得,如果要跟袁宵分手,这事儿远比他妈妈住院更叫他崩溃。
“我们可以偷偷在一起啊,瞒着你妈妈。”
“我太累了,我不想谈恋爱了,你让我一个人待着可以吗。”
袁宵果真删了他的QQ,手机从此关机,也拒绝一切由其他同学传递的讯息。他在学校里拦过她好几次,但她只是一言不发,沉默地抢路逃走。
就这样煎熬地过完剩余的初三,然后他们都考进了区里唯一一所重点。
他们站在各自班级的队伍里,在一次次集合和解散的混乱中眼神相撞,又很快失散。
没有彼此的高中三年,混混沌沌地过去。
每次想起,心还是会钝钝地痛。
大学志愿吴墨豪全部报了外地高校,没给自己留一点退路。不管能否向前看,他想先离开这个伤心地。本科结束后,留在了北京读研、实习、工作,原打算扎根异乡,但吴秋明一通电话打来,说陈霞要动大手术,希望能见见这个唯一的儿子,叫吴墨豪心软了。
离开这好些年,也许是时候可以回家看看了吧。
寒冬正式来临之前,他申请了调回上海工作的名额,终于重新回到了故乡。这里是他的回忆,是他年少时的遗憾,是曾他想过要抛弃的人生。
回家,上海,湿冷的冬天,受潮后又结霜的回忆。残破的词组反复在吴墨豪心里翻涌。
他去医院见了病中的母亲,并无太多悲伤的情绪,却也是鼓足了勇气才去相见。陈霞头发已白了大半,躺在病床上虚弱得说不出半句话,往日的娇艳早已被病痛抽得一干二净。
提起病情,吴秋明面露难色,不愿多谈。吴墨豪自己去到主治医师那儿问了才知道,原来陈霞得了宫颈癌,之前提到要动的大手术是子宫全切。
吴墨豪在心里骂了很多句活该,因为这是她当年不忠于家庭的报应。
往返于郊区的老房子、市中心的公司和隔壁区的医院,吴墨豪有些疲惫。陈霞手术后不久,他敲定在通勤的地铁沿线租了一间房,得了些空闲到商场随意逛逛,去遛一遛沉重的心。
——就在平常的这个周一,老天爷决定让他和袁宵重逢。
“一个人不可能在二十五岁还忘不了十五岁的情人,除非十年来他没进化过。”
这是笛安《告别天堂》里的一句话。这本着名的青春伤痛文学,当年在情窦初开的学生群体中很是流行。
初中生吴墨豪读到这句话时,对十年这个概念还很模糊。不过他的确有一位同他一样十五岁的情人——不,他更愿意用恋人这个听起来甜蜜一些的词语。
在经历分手的变故之前,吴墨豪认为自己和袁宵这样普通少男少女的生活是不会变成书里那样不堪的,甚至觉得这书写得很是矫情。但真当刀子一把把往自己身上扎,他才发觉:噢!原来书里也不是乱写,似乎我过得比书里这些人物还要痛苦——尽管在别人眼里,他这也是矫情罢了。
他仿佛回到了十五岁,或者说,他真的十年都没有进化过。
“袁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