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鹤行换上了那身出乎意料合他体型的寝衣,上床盘腿而坐。
他习惯每日睡前运功一个时辰。待到运功结束,披散的长发已被功力蒸干。苏鹤行躺下的同时聚气在指,一个弹射,唯一的灯被他熄灭了。
不多时,月光穿透窗上糊着的明纸入内,照得室中冰琉璃般的半暗半明。在阖眸之际,他看见窗前那道笔直站立的纤弱身影。
是那个天奴,居然还在外面。
岁岁在外面早就冻僵了,可主人叫她‘出去’。现在整座庄子都挤满了铁鹰卫,就连厨房都睡了好几个,她还能‘出去’哪里?何况主人身边不能没有伺候的,干脆就留门口守夜好了。
她哪知道四周看似无人,其实还环伺着好几个值夜的隐卫,根本用不上她多事。岁岁倒是一心要守夜,压根没想过自己禁不禁得起一夜冻。
岁岁在门口一站一个多时辰,努力回忆着当年那些丫鬟上值的样子,竭尽全力的站直。岁岁又跑偏了,大部分人值夜还是睡屋子里的。除了练过的铁鹰卫,哪会有普通人在外面挨冻?那不是找病。
夜深了,下过雨的天空宛若块上等的黑绒布,不透一丝天光。那一弯挂在檐角的狼牙月若糖霜侵透般,看起来甜丝丝的。
也不知道究竟是月亮甜,还是能帮心爱的主人守夜的岁岁心里甜呢?
砸吧着小嘴的岁岁被摄去了心神,她不知道自己小脸上正挂着抹叫人一见忘忧的笑容。
她眨巴了下眼睛,突然打了个冷颤。待收敛了心神时,却看见一个人正隔着月色的羽翼与自己对望着,那是一双太过深邃的黑眼睛,浓黯的仿佛玄耀石般,乍逢之下让人情不自禁的眩晕迷茫。
“主,主君!”岁岁一开口就颤栗了,她结巴的厉害。因为体温过低,粉嫩的柔唇现出了青紫。主君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主君怎么一点不知道?
一靠近苏鹤行就知道她在这呆了一个多时辰没挪窝,因为她身上一点热气都没有,站这么近都感觉不到热源。“你在这做什么,为何不回住处。”他的语气微带不悦,如果岁岁能听得出的话。
“我,我给您守夜。”岁岁当然不敢告诉他他占了她的地方。努力勾起唇想微笑,却因为脸被冻僵,怎么都没法随心所欲,要笑不笑的样显得有点蠢。
苏鹤行突然了悟,厢房虽是标准制式,却处处现出女子布置,恐怕是她住处。当年他让苏挽把她送进庄子,却没关心她具体被送到哪。这里是十四庄主人房,又做女子布置,除了她怕也没第二人有资格住在这了。
所以她才无处可去吗?是他刚才过于想当然了。
苏鹤行淡淡扫过她一眼。“进来吧。”说完转身进房,但却没有脚步声跟上来的声音。他微侧首,那双冷清的眸略带不满的微眯起来,摄人的尊贵气势略减几分。“不听本座的话?”
岁岁豁然瞪大了美眸,她不敢置信的睇着他,确定了不是幻觉,过不多时才跟着溜了进去。
苏鹤行这时已经上床阖眼。他睡觉极规矩,高大身躯平躺,双手自然垂放,身上只盖着一床薄被。
傻狍子一样的岁岁一瘸一拐,她的左腿膝处有旧伤。虽然外面已经养好,但走路一快就会现出端倪。今天受了点冻,颠簸的明显了。
老实的呆了一会儿眼睛也逐渐熟悉了室内的昏暗,她的视线静静落在床上的苏鹤行身上。他正穿着自己缝制的寝衣,躺在属于自己的床上,这个念头让岁岁怀里那头怀春的小鹿又溜达了出来,左跳跳右蹦蹦的。
她连脚步都不敢移,就站在门边。别说是睡主人身边,就连走近几步坐在那估计都要心脏爆炸。岁岁现在浑身都很冷,就怕自己的体温一靠近就会冰到苏鹤行。
更漏里斜着沙,时间在一点一滴过去,岁岁依旧傻傻盯着他。什么都不做只看他的话,她想她能看到天荒地老的。她的体温越来越低,厢房虽比外面抗风,毕竟是冬夜。随着夜色的越加深沉,温度会更低,岁岁呵出了一口白白的雾。
她看见苏鹤行只盖着一床薄被,她冷到不行了……他冷不冷啊?这么想着的岁岁一瘸一拐走过去,她需要走的很慢才能让脚步不那么明显,她微微躬起身子,越过躺平的苏鹤行,偷偷将里面那床没动的棉被铺开加盖在他身上。
厢房的地板吸收了月色,烁着浅淡的水色和萤光。岁岁直起身子,看见了那张俊俏的睡脸,她一下子就看住了。
睡着的苏鹤行看起来没平日里那么冷漠了。鼻子和嘴唇线条优雅柔和,他的眼型是微上挑的凤型,闭起来时两排密扇般的长睫打在眼睑。黑长直发被打散,披散在他身下,柔化了他原本刚毅的气质。他的肌肤宛若上好瓷器,月色映照下活像匠人精心雕刻的玉偶,给人种并不真切的存在感。
岁岁慢慢跪了下来,虔诚无比的趴在床边。她的脸和他不过区区一个巴掌那么远,在他醒着的时候她根本不敢这么放肆,但现在他睡着了,就像很久前她看护晕过去时的他一样。
夜已深了,带着水汽的风在门扉乱拍。缭绕宛如离愁的夜雾,比之刚入夜要更浓。
苏鹤行闭着眸。他察觉屋子里一直有视线在看自己,是那个天奴。他静静等着天奴下一步的作态。但她没动,她连步都没有挪的站在门边。
过了许久,他听见她突然激灵了一下。当然会冷,郊外比城中冷许多。又过了一会,他感觉到她走了过来。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做什么了吗?
随着细碎的脚步,一股若有似无地淡雅馨香近了,然后身上就被加了床棉被。他常年练功,体质极热,再冷的夜也不升炭盆。到了这理所当然的只盖了一床薄被,没想到天奴居然多管闲事的帮自己加了一床。
他感觉到天奴没走,她就在床前。因为她身上那股淡雅馨香并没消逝,反而越加冷幽。
岁岁粉颊升腾偷看这个男人,她一动不动,带着种无法言说的执拗,就连双腿跪得没了知觉都不知道。
‘这个天奴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她打算一直站在这?’从未遇到这种怪事的苏鹤行无声的睁开了眼。他的眸极度清明,仿佛吸收了浓重夜色的沉潭,突然朝她看来。
摄魂夺魄!岁岁被唬了一跳,不自主往后猛退一步,却忘记自己还跪着。无法连贯的动作让她瞬间仰倒,但预料的跌倒并没发生。
她身形一转,被某张结实有力的臂膀牢牢捞住。岁岁被苏鹤行抄住了纤腰和腿弯,横抱起来。
“你趴在这里看什么。”苏鹤行的声音异样清冷,如同他的人一般。
“我……”岁岁俏脸涨红,眼睛里含满了潮气,这个姿势让她‘我’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
“就这么想着本座?看的觉都不睡了?”苏鹤行侧着脸,怀里的女体异常柔软冰凉。一直带着淡然慵懒的尊贵姿容,第一次微挑长眉露出询问的神情。
岁岁一眨不眨的回视他,心头涌起数之不尽永不枯竭的爱恋。而这里实在太安静了,仿佛只剩下心口乱跳的声音,她甚至不敢呼吸,因为害怕这只是一场梦境。
心事向来都是这样明白的岁岁,在他面前连一丝隐藏都没有。她的手不自觉捂住了唇,试图将那即将冲口而出的唔咽掩回。
“哭什么。”苏鹤行自己都没察觉到心头的错愕。天奴哭了?为什么?忆起曾有过的半夜缠绵,她在他面前似乎很爱哭。
她尝试弯起月眸,却露出像是要哭泣又像哀伤笑容的表情。她有心要对着主人笑的,但那水晶般的坠泪却有自己的主意,正不停沿着脸颊滚落。
“主人,怎么办,我止不住……”她一开口声音就完全走样了,像撒娇又像抱怨,娇柔柔的像一掐就会出水的软桃子。
苏鹤行突然想尝尝这枚桃子,看她是不是真的一掐就出水?他眸色转深,修长手指流连在她颊上的一滴泪珠,沾着它,他的手指递上唇畔,伸出舌尖轻舔一口,模样是岁岁从未见过的邪肆。
岁岁愣住了,她傻傻的看着苏鹤行。
苏鹤行做了个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动作。他将这个哭泣的女人放在床上,穿白色寝衣的高大身躯覆了上来。
怯懦颤抖了一下的岁岁,声音宛若新生的奶猫,又忍不住结巴了。“主,主人……”
这是,这是……
苏鹤行轻抚过她湿漉漉的脸颊,大手上移,拔下她两边固定发髻的木簪。随着他动作,岁岁青丝如瀑披散开,垂在莹莹的小脸边,是那样柔弱不堪。
“不是想念本座想的觉都不睡?那就做些真正不睡觉的事。”他如此说。
弯弯月眸里盛满醉人的爱恋,她轻轻搂住苏鹤行的脖项。她完全的敞开自己,羞怯而温柔地等待苏鹤行的下一步。
被男子滚烫身体压在暖和床上的岁岁,胸前两团被挤得都要变形了。
真的好暖啊!她想要主君抱自己再久一些,把她碾碎也不打紧的。月眸迷蒙,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岁岁突然感觉身上一轻,原来主君已经起身,他用眼神示意自己脱去衣物。
本来就爱恋苏鹤行到痴傻的岁岁得了他命令,哪会有二话?
她跪在那,香臀圆嘟嘟翘翘的,坐在对粉嫩小脚上,又从两边漏出了点肉,真是视觉的盛宴。
岁岁微侧着身子,勾着首轻轻的羞怯的除去外袄和小裙,只留一件纯黑无纹的肚兜和贴身寝裤。
不得不说,这具女体经过这一年半时间的沉淀,出落的更加好了。
雪白的丰盈沟壑迷人,将纯黑肚兜顶出了形状完美的两团小丘。粉色的寝裤有点短,露出她细小精致的脚踝和笔直小腿。那双裸足更是骨骼匀净,十片指甲耀着珠贝般的色泽。
苏鹤行微抿薄唇,一言不发的打量。知道她身段好,没想到还能这般更好!虽然脸算不得绝色,但这身段当得上人间尤物。
岁岁膝行到床尾的苏鹤行面前,她一年半前就读过那些画册。虽然一次都没用上,但怎么服侍主君岁岁已了然于胸。
一腿伸一腿曲坐在那的苏鹤行,手臂搁在曲起的膝盖上,墨色长发因为就寝披在身后,抿起的唇颜色偏红。偏又穿了身白色的寝衣,整个人恍若天人飞降般冷峻不能直视!
岁岁学着绘本教的知识,脸红红的开始解苏鹤行的寝裤。月色昏暗,越想做好就越做不好,居然怎么都打不开?
她自以为悄悄的瞄了眼苏鹤行,结果对方正凝视自己,被抓了个正着!不过,并不像嫌弃她服侍不周到的样子。
再接再厉的岁岁垂着对蝶翼似的长睫,纠结了许久终于顺利解开绳结,得以剥去长裤。而那尺寸彪悍的紫色分身也终于显现在面前,居然还冲她点了点头。
这下她脸红的能原地爆炸了!
头也不敢抬,否则她一定能看到自己最爱的男人正面露冷凝的望着自己。那目光十分冷寂,也不知在想个什么。正静静落在跪他面前的天奴身上,一片阴冷。
岁岁忍耐着极度的羞怯,躬下身来。
从苏鹤行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的纤腰弯下去一个很美的弯弧,而连接弯弧的那一头就是她形状异常挺翘的臀。那美臀肉感十足,薄薄的粉红寝裤掩在上面像第二层肌肤,穿跟没穿一个样。
她的手很凉,抚上分身时让他忍不住拧眉。因为练功的缘故,苏鹤行身体常年发烫,被这阴凉的小手一摸突然涨大了更多,形状格外狰狞。
又往前膝行一步的岁岁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握住那两只小手才能握满的巨大,羞怯无比地开启嫩唇,轻轻的柔柔的开始把他前端含入口中。
岁岁的嘴极度湿润温热,又带着吸附力,苏鹤行在进入后便舒服的‘嗯’了一声。
得到鼓励的岁岁再接再厉,狠下心又往里面含了含。这下硕大的它插入岁岁细细的喉管里,虽然只进了一半就有喘不上气来的嫌疑。
到底是第一次这样服侍男人,画像学的再好也没真实演练过。在她不得章法的几次吞吐后,苏鹤行按住她的头颅一下一下自己往前送去。
彪悍的它让岁岁呼吸不畅,只能发出轻轻的呜声。苏鹤行这次的行为早已失去第一次时的温柔,他莫名的情欲勃发,想要狠狠欺负她,抓着这个小天奴狠狠做一些男女间才能做的事。所以,在她小嘴里驰骋时,他脑子有瞬间的放空。
他在岁岁口中不停抽送,直到最终浓稠的白汁喷射进她的深喉才算做了结束。
岁岁被呛得猛咳,她双臂撑着身子跪在那,咽不下的白汁沿着粉白的小嘴静静留下。岁岁一瞬不瞬的看着苏鹤行,眼中闪动着水光,其中的情绪深不见底却又热烈直白得好似夏日烈阳。那是一种全心全意不离不弃,愿以性命相托的深沉爱恋。
刚射过一次又再次情欲勃发的苏鹤行没注意到岁岁在月下痴恋自己的神情,他将岁岁推倒,修长的手扒下岁岁唯一藏身的寝裤。
他的手指有练武留下的薄茧,从岁岁的臀部绕到小穴,轻轻的送了进去。里面已经有些湿润了,是她的蜜汁。
岁岁弓着身子向上迎合他,裸露空气中的一对白臂顺势搂上来,上面有因为冷而冒出的细细颗粒。她轻轻攀住苏鹤行,想的更单纯。岁岁只想服侍的苏鹤行高兴一点,再高兴一点。但就是这份虔诚而主动的爱意,让她完全被苏鹤行摒弃了。
苏鹤行目不斜视的望着她,那对藕般的长臂让他无端想起一句淫诗。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因为岁岁的主动迎合,苏鹤行抽出手,轻松的将人抵到上方。他的臂揽着岁岁大腿,对准了甜蜜粉嫩的那处,向前一欺,一插到底。
岁岁艰难的吐着气,他的忽然闯入让她被劈成了两半似的痛楚。有些晕,却不舍得得让苏鹤行不尽兴。胡乱的攀住他的脖项,柔弱不堪的身子随着他前后摇摆。
再加上里面他一直跳动抽送的那处,岁岁彻底软成了一滩春水。
湿滑紧致的里面不断收缩,苏鹤行每一次的抽送都有些艰难。她的里面很暖,吸力惊人,更叫绝的是那份压迫,直逼的苏鹤行脑中传来轻微的虐痛感。这份痛让人脑内过电,眼前发黑,越是得到,就越想得到的更多。
苏鹤行不断刺激岁岁的敏感点,紧窄的那处一会被填满,一会儿又迷茫无比的空虚了。
岁岁双眼迷离,原本痛楚的那里因为蜜汁的分泌渐渐丝滑,她觉得舒服又痛苦,两种感觉来回交织。
两人交合的极为疯狂。
她的里面蠕动着,在每次他离去时颤抖收缩,那种痒深入骨髓,只有被他再次占有才能消除。
岁岁的那里因为他的疯狂占有不断分泌蜜汁,空气中都弥漫着交媾的淡淡味道。两具半裸肉体在床上交叠,被寒风催的飘摆的淡粉床幔柔曼舞动,场景极度地唯美。
苏鹤行又是狠狠送了几次,将岁岁搂了起来。他抬起她一边的长腿,直接钻入她满是泥泞的那处。
岁岁情不自禁的柔媚呻吟,因为过于刺激,嘴角淌下了口水,和原先他射过的白浊合二为一。
苏鹤行笔直的插进了岁岁的宫口,这次的姿势太深了!岁岁浑身颤栗,双手攀不住的跌下去,大口大口的喘息,宛如被人捞上岸的一尾鱼。
苏鹤行将岁岁钉在身下,温暖的肉壁紧紧的夹着他的分身。苏鹤行眼角血红,突然拍了一下岁岁肉感十足的臀,那瓣性感的肉居然还淫秽的弹了弹。
“真的很多水。”苏鹤行开口了,暗哑而低沉。玩兴又起,‘啪’的声打着她的臀。
岁岁被搞的双眼发黑,浑身没一点力气,直软成一滩泥。
她不能自主地娇媚呻吟,让苏鹤行尽兴是唯一的愿望。她的蜜壶源源不断流淌蜜汁,导致两人结合时不停发出‘噗嗤’水声。
苏鹤行在她的美臀上狠狠把玩几下,那形状完美的两瓣肉被他一会儿捏成个形状,雪白肌肤上布满罪孽的指印。
可能男人生来就带有破坏欲,全是红手印的雪白臀部而让苏鹤行兴致更高昂。他转为抱着岁岁的腰,一下一下撞进了更深更深的里面。
岁岁的脸刷的泛白。她早就被苏鹤行干得两眼发直,不断被试探地敏感位置让她收的更紧了,绞得占有她的苏鹤行一阵痛。
又是几次冲撞,苏鹤行再也受不住这份缠人紧迫,低吼了一声。改为一只手撑起岁岁的香臀,另一手抓着岁岁呈M字分开的腿,用尽全身气力疯狂抽送。
前所未有的感受袭击了岁岁,似浑身过电了一般。痉挛感从里面出发,随着他的动作辐射到全身。她的瞳孔无意识的放大,紧接着,猛地颤抖。一阵热烫从她深处泄出,浇了苏鹤行分身个透。
过不许久,苏鹤行也随着她的脚步猛地冲刺。
最后一下冲撞,迅捷抽出,一股纯白射在了她的肚兜上。
**
隆冬的十四庄冷得斩金截铁。
因昨天下了半日的雨,天空被荡涤的干干净净,一片澄清。待到第一束金乌之光从窗户照进,岁岁才迷迷糊糊的撑起身子。
她眨巴了几下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凌乱的床铺只她一人,那昨夜的癫狂究竟是真还是幻?联想起他的粗暴,她俏脸涨通红的掀开被下地。
本来岁岁腿脚就不利索,被人干了大半夜,果然一下地就软了脚。
她垂着小脸取水,像往常一样的梳洗整理。
而那猎猎的狂风自打醒来时就一直响起,还很有节奏感。具体是哪的怪风?岁岁披上了小袄,突然福至心灵。
怕不是风声?掀开门扉,凌厉的气流卷着森冷寒意直扑面门。
在她小小的院落里,一道被阳光沐浴的高大身影正持着长刃舞动。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月色般的银亮甲片迎着阳光翻飞而起,仿佛虚空中卷起的一道雪浪。
破风声随着苏鹤行剑起不停传来,凌厉的剑气割破墙角的几枝冷梅,催得花瓣徐徐落地,像下了场赤雪。
偶然一瞥间,岁岁看见了苏鹤行的眸。那双眼冷芒收敛,琥珀一般的沉寂无声,真是个哪哪都耀眼的人!
怎么他做什么都那么吸引?
岁岁歪歪斜斜的披着袄子,扶在门前看那个身披银甲的男人舞动长刃。她能看出他的招式并不炫技,是最纯粹的杀敌克制,就和她父亲一样。
苏鹤行挽了个剑花作为收尾,超凡脱俗的身姿寒峻而喋血无情,冷冷散发着寂灭气息。
见他结束,岁岁赶紧取了新面巾抵来。
淡水色的眼睛一闪,苏鹤行接过她殷勤送来的面巾擦拭,洇湿的垂发没一会就恢复了蓬松干燥。与此同时,岁岁臂上一沉。
原来苏鹤行将那把烁着森然冷光的角弓丢给她拿住。角弓很沉,但岁岁接住了。苏鹤行投来赞许的一眼。
那把角弓看来轻巧,其实是重武,想不到这天奴居然能双手托住。
“出去用早膳。”苏鹤行的声音浅淡冷情,仿佛和她半夜缠绵的不是自己。
岁岁赶紧点头,抵御着腿心的不适,托着角弓慢慢随他一路走到饭堂。
所有人都起来了,已经分成几个纵队乖乖站着等苏鹤行检阅。
庄子里的老奴也都起了,同样站在饭堂门前等候差遣。他们都很惴惴不安,原因是主君昨夜的驾临,他们都没出来迎接,是活的不耐烦了。都怪那个天奴,谁叫她不叫醒他们的!想到了这,不识好人心的老奴翻了个白眼给她。
目不斜视的苏鹤行经过人群,在岁岁的周到服侍下用了老奴们早起做好的餐点。
苏耀也起了,正领着三百士兵站在队首。眼睁睁看着昨那个小女奴服侍主君前主君后的。虽然明知道她也是主君的下人,但那个殷切周到样叫人莫名不好受怎么回事?
因为苏鹤行奉行的是食不言寝不语。除非必要,用膳时是没有人敢和他搭话的。等到他优雅而利落的用完早饭,金乌慢慢偏移照射的角度,扔下筷子他便往外走去。由头到尾没对一直伺候自己的岁岁说上一句半句,就像这人不存在。
她不敢追问一声半声,做好她服侍的本份才是正理。可那双好看的眼却像被寒潮侵透了,凉沁沁的,水汪汪的。
苏耀跟了上去,出门之际却鬼使神差的回头了。
那个站在饭堂前的小女人。他看见她低垂的额发,浓重的长睫。清晨的光照得她整个人通透宛若琉璃,明明很落寞,却坚持着微笑冲他们挥手。
——坚硬的男儿心突然没预警的一个猛跳。苏耀不敢再看,赶紧转身跟了上去。
十四庄离城门不远,区区十几里,拐个弯一行骑士就上了官道。
苏耀因为心里莫名记挂那个女奴,几次走神都让好几个有心人看在眼里。
“大总领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刚出门时魂儿丢十四庄了?”纵马在苏耀身边的铁鹰笑着小声开口。
“怕是惦记十四庄哪个佳人吧?”见有人起头,另一个容长脸的铁鹰也跟着小声调笑。
庄里全是些老头老太,还能有哪个佳人?
“休得胡说!”苏耀被下属当场戳穿心事,忙厉声斥责。虽然神情肃穆,赤红的耳廓却出卖了他。
“大总领别恼了我等!若是您真看上那女奴,还不是主君一句话的事?”有人帮忙小声的出谋划策。
军中无聊,大家总喜欢调笑女人来解闷解乏,但一般限于窑姐或家妓。像这良家子,铁鹰们还是很少提及的。
“滚!”苏耀假模假式的挥了一下马鞭,大家哄笑着散开来。
此时,苏鹤行神情冷淡的一夹马肚,‘呵’地一声纵身越过闲磕牙的几人。
刚那几个出言调笑的铁鹰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摸了摸鼻子。莫不是主君听见他们说话了?
苏耀悄悄用马鞭点了点他们,一夹马肚跟了上去。意思是哥几个皮绷紧点!
苏鹤行倒确实是听见了,虽然那几人声音很小。
他们在笑天奴和苏耀。
——天奴苏耀,苏耀天奴。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苏鹤行压下莫名不快的感觉。虽然并不是中意天奴,但她已经是他侍妾了。不管她曾如何,现在的她不该被任何一个男人肖想,哪怕那人是自己最衷心的属下。
这个时候苏鹤行还没意识到,已经对天奴起了莫名的独占欲。虽然他还是没有丝毫接岁岁回府的打算。
**
纯德十年正值多事之秋。
这一年暮冬,宫廷突然爆出了件惊天丑事。
孀寡的太后居然又身怀六甲!本来这件事该被捂得死死,偏又不知哪走漏了风声,叫好几人撞个正着。活该太后这个立不起来的,居然妇人之仁,没把那几人当场处死。
后来这事就喧嚣直上,短短一个来月就在朝中发酵了,太后差点被自己亲弟弟一壶毒酒灌下去。
皇舅姚子仪银牙都要咬碎,一心只要这个蠢货死了干净。利落事没办过一件,除了生个皇帝儿子,她还做过什么好事?到底还要帮她收尾多少次?
可惜在太后即将被弄死之际,苏鹤行从天而降救了她,并派人严加看管。皇帝也受到莫大牵连,朝中怀疑皇帝血统是否纯正的声浪日渐壮大。
可惜王朝血脉凋零,想要核实也不是易事。苏鹤行言明只要太后产下于皇帝滴血相认不溶的孩子,皇帝的清白就能保住了。
神他妈的保住了!
姚子仪气的直跳脚。不管皇帝是不是大行陛下的种,这事一旦过了苏鹤行的手,白的也是黑的。
何况皇帝是不是大行陛下的种还真不好说!他那个淫靡的太后大姐床伴那么多,谁知道她为了固宠当年有没有求过外援?
太后是真不清楚皇帝到底是不是前任陛下的种。做娘娘时她就狗胆包天的养了很多假太监,等到老皇帝一命呜呼,做了太后就更无所顾忌。
也是活该中原底子都烂了,这样的人也能做太后。
太后被监管软禁了后,姚子仪明的暗的都上了,就想赶在临盆前来个死无对证。反正怀疑终归是怀疑,成不了真的。可惜在苏鹤行的一再干预下总是兵差一招,短短几天功夫,姚子仪嘴上就撩了一圈泡,上火上的快自燃了。
偏偏太后也是个不知死活的,这个地步了还颐气指使。
今儿要北海的珠,明儿又要琼崖的瓜果,换着花样折腾。并扬言如果不好好服侍她,她就打掉肚子里孩子,让小皇帝扣着屎盆过一辈子,也让苏鹤行没机会利用这事造反!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苏鹤行明面拨了几十个会武的嬷嬷,十二个时辰贴身‘服侍’,暗的更是不知凡己。他比姚子仪要气定神闲,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其实从太后被他接管开始,不管她产子还是不产。哪怕产下死胎,他都有数之不清的办法证明皇帝血统不纯。这场战从一开始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可怜皇帝要是知道自己亲妈如此猪队友,恐怕真是恨不得从没出世过。
方方正正的书房,角落里雕成蓬莱仙山的傅山炉层层镂空,缕缕烟气高低翩飞,再以难以形容的宛转姿态盘旋升腾。
姚子仪大马金刀坐在案几前,神色难看。他已经好几日不上朝了,气的!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捏起案上的汝窑粉盏往地上一掼,四分五裂。
这是今天的第四个茶盏了。站姚子仪身后的护卫眼观鼻鼻观心,就怕自己出气的声音大了惹到人又是一顿火。
无声无息出现的暗卫上前抱拳,还小心选了个没溅到碎片的地方跪下。“参见主子!”
“可有什么好消息。”姚子仪长眉一掀,不掩怒意涛涛。
“暂时还无。但属下查到另一则消息,不知对主人有无用处!”暗卫赶在姚子仪发飙前把话说完,又悄悄的抬眼瞄了下主人。
论起样貌姚子仪其实很出挑。穿得件胸口绣着巨大星蕊牡丹的锦服,衬得他脸型柔和,额心一点朱砂更是与牡丹花蕊猩红相应,端是个二十出头的贵族男子样。
姚家是大族,数百年间出过好几个皇妃。论起长相自然没话说,只是姚子仪心性阴鸷,一看就不是走人间正道的样子。
暗卫在姚子仪的授意下往前膝行几步,双手呈上那张小条。
姚子仪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霎时,薄唇勾起一际冷讽的笑容。“是不是真的啊?”怎么看怎么透着那份不可信呢。
“属下等人已查探多日,自然是证实了才呈上的。”暗卫悄悄擦去额间的汗。
姚子仪冷哼一声。“且信一次。”虽然嘴上逞强,但这时候也不得不拼命去抓住这个消息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最好有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