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毓川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并没有意识到她是谁的样子。
唐伊乐语速飞快:“我真的觉得现在一家店就够了,一年怎么也能赚几十万,养活我们三个人完全不用愁了。你要是想再做大一点,就等将来我毕业了以后帮你一块儿弄,再等大半年就行了。养小小冷和小小唐我也得出力,不能全靠你一个人,是不是?”
冷毓川茫然地盯着她,忽然咧嘴一笑说:“你好漂亮。”
“对对对。你说得太对了。”唐伊乐竖起大拇指,从屁股底下摸出一张A4纸来,“你没有反对,就是答应了。咱们空口无凭,立字为据哈。”
她早有预谋,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写成了条款,摸出一盒印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冷毓川的手印按到了“协议”上。
冷毓川还在神游太虚,她已经上前把他被子掖好了,殷勤地用手捂住他眼睛,亲亲他脸颊说:“乖啦,再睡一会儿。”
冷毓川本能般地攥住她手,非常老实地睡了。
“协议”唐伊乐没有急着拿出来,而是收好了,准备等冷毓川回头重提新店这事的时候再用。
等这一步得逞了,她就准备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把店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自己只做股东,不参与管理,让冷毓川抽身出来,无非就是少赚一点钱而已。
住院的冷毓川没有平时的家长范儿,而是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宝宝,唐伊乐算是见识到他作起来能有多作了。
还好胡和田妈妈每天来送饭,冷毓川也不好意思挑刺,算是解决了吃的问题,
但接下来就都是折磨唐伊乐的时间了。
闲着拿iPad看个电视剧,他一会儿要坐着一会儿要躺着,单人床那么挤,也非要唐伊乐全程跟他黏在一块儿,所有操作iPad的活都要她干,好像自己不能动的是手。
喝个咖啡也花样百出,烫了当然不行,冷了就更不行,要让她用嘴喂,好“热一点儿”。
晚上睡觉更作了,病床上实在睡不下两个人,就必须让唐伊乐把手伸到他的被窝里,攥着他的手指头,不然就腿疼睡不着。
上次他摔碎了膝盖只住了三天院,这次虽然只是个小程序,却硬是赖了五天,可见人一旦突破了面子这一关,能干出多少意想不到的事儿来。
终于出院那天唐伊乐高兴坏了,一路都在哼歌。
两个人刚收拾好了东西上车,唐伊乐接到杜鹏程的电话,问她要不要去参加电影首映礼。
“什么电影啊?”唐伊乐一脸懵圈地问。
“你忘了?咱俩前两年投了个小成本电影,你夸人家剧本写得好来着?”
“哦对。”
唐伊乐想起来了,她投了一百万,杜鹏程本来也投了一百万,但后来他有点私事要用钱,不好意思找他爸要,唐伊乐就给了他一百万,把杜鹏程投在电影里的份额买过来了。
但这部电影从拍好到现在都两年多了,一直没有上映,唐伊乐以为钱打了水漂,早就把这事儿忘到九霄云外了。
“这俩小伙子求爷爷告奶奶,终于找着一个快倒闭的院线,同意给他们上了。”杜鹏程解释道,“首映礼请不到什么人,你要不要来帮忙撑场面?”
唐伊乐看了看冷毓川,她是拿车载蓝牙接的电话,冷毓川听见了,此时正目视前方,抿着嘴唇严肃摇头。
“算了吧。”唐伊乐拒绝道,“也不是什么好莱坞大片。我得照顾病人。”
杜鹏程自己其实也不想去,唐伊乐这么一说,他也犹豫了,思来想去决定闲着也是闲着,没捧钱场,还是去捧个人场好了。
挂掉电话唐伊乐逗冷毓川:“为什么不去啊?腿没好不方便,不想见人?”
冷毓川低头假装绑安全带,捅了半天也没有扣上卡扣,最后放弃了,往座椅上一躺,闭上眼睛说:“那两个小子……色眯眯的。”
唐伊乐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当年的事儿,当时电影的导演和编剧被她请回家吃饭来着,把冷毓川气得半夜起来熬蟹粉,还跟她吵了一架,第一次气得她离家出走。
唐伊乐立刻就忍不住笑了,一边辛苦地憋着,一边探身给他把安全带绑好,一言不发地开车上路。
等红灯的时候,唐伊乐实在是没有忍住,扭头问:“川川,晚上我们吃大闸蟹好吗?”
冷毓川闭着眼睛装睡,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唐伊乐笑得方向盘都快打歪了。
冷毓川强行转移注意力,摸出手机给洗脚城的店长打电话,又叮嘱了一番老生常谈的话。
挂了电话他还是一张正经脸,跟唐伊乐说:“我这次不用休息太久,过两周就可以上班,回头约了中介再去看两个物业。”
唐伊乐不接话,从手套箱里翻出盖着冷毓川手印的协议给他看。
冷毓川研究了一会儿,拧着眉头问她:“我什么时候答应等你毕业再开新店了?”
唐伊乐耸耸肩,“你就是答应了啊,还画押了呢。”
他无论如何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盯着手印看了半天,狐疑道:“这是我的手印吗?”
“当然是啊,不信你回家自己再摁一个对比。”
冷毓川不敢相信地看看自己的手指,又看看那张协议,一路思考了半天,等停到车库里了,才紧张地问:“乐乐,我不会提前老年痴呆了吧?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了?我爷爷六十多的时候就有一点老年痴呆的迹象……”
唐伊乐噗嗤一下又笑出来,看他那个惶恐的样子,忍不住坦白道:“你没老年痴呆,是我趁你麻药没过去按的。”
冷毓川的脸顿时挂了下来。
没等唐伊乐来扶,他径直自己下车,拄着拐杖上了楼,一言不发地把自己摔到床上。
唐伊乐拎着行李箱跟着上楼,半蹲在床边问:“生气啦?”
冷毓川翻了个身,丢给她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