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瑜撑着手肘观察“他”进食，研究精神下意识冒出来，继续用APP记录他的行为。
拟人是五年前在MN海沟里发现的，在被掩盖在泥沙之下的一个类飞行器里，打开的时候没有固定形态，是一滩类似黑灰色烂泥的胶质。
后来被扒出来带进实验室研究，第一代拟人，模拟的就是当时实验室的研究人员，长相身形，连指纹都完全复刻了。
那个时候她还在念研究生，通过导师的关系率先接触了这项研究，毕业后到了研究所接着研究它们。她主攻外科，对它们很多实验体进行过机体解剖，可以说是见证了它们完美地复制了人体机能的过程。
如果不是通过生物排查，它们和人类几乎完全一样，血肉，呼吸，大脑。
多么可怕的物种，高层居然想把它们投入批量生产，不过……确实是诱人的存在。
它们可以作为佣人、伴侣、奴隶、宠物，主要是的……对它们做任何事都不会被反抗。
它们不会怀恨在心，不会背叛，对如今的人类来说，是多么完美的存在。就像现在的她一样，可以对他做任何她想做的事，让他做任何她想他做的事。
“0731。”宴瑜顺手拿走他的薯片，“去帮我把老鼠处理了。”
“他”愣了下，重复他不理解的词汇，“老鼠。”
宴瑜拉着他的胳膊站起来，指了几处角落，把一个纸袋给他，“我在那里放了药，毒死了老鼠，你去把它们的尸体用纸袋装起来，扔到楼下的垃圾桶里。”
她打开手机，搜索了老鼠二字，“你看，它们长这样。”
没错，宴瑜身为外科医生，见惯了血肉尸体，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怕啮齿类动物，尤其是老鼠，是怕到要脚软的那种地步，当初看导师用小白鼠试验，她没少软脚跪拜导师。
0731还愣着，宴瑜推了他的胳膊一把，“快去！”见0731动作迟缓地走过去，她鼓励道：“你要是做好这件事，我就一直留着你！”
0731背影僵了一下，继续往前走，蹲下身，把放毒药的纸盒掀开，宴瑜远远看到两个灰色的东西，瞬间脚一软，赶紧扶住了旁边的墙。
她用的药无色无味，毒杀老鼠的成功率很高，但是她每次收拾老鼠都是拜托隔壁邻居，多几次人家也烦了，现在终于有个“人”给她收拾老鼠，真是忍不住要流下激动的泪水！
0731动作缓慢，把老鼠装进袋子以后又依照宴瑜的指示去其他角落装了老鼠，算上宴瑜带他下楼扔老鼠的时间，整整花了两个小时！
乘电梯回去的时候宴瑜和“他”站在电梯轿厢的对角线，嫌弃道：“你真的太慢了，待会回去先洗手，洗干净！”
0731愣在没说话。
“我跟你说话呢！”宴瑜蹙眉，“以后我跟你说话，你得应一声，知道吗？”
“他”刚刚收拾了老鼠，宴瑜虽然烦他笨拙，不过看“他”比之前顺眼了不少，又道：“待会我教你洗手，我演示一遍你照着做。”
见他木木的呆着，宴瑜提高音量：“我跟你说话你呢，你说好啊！”
“好啊。”0731学着她的语气应了。
“说好就行了，啊是我的语气词！”
“他”微微歪头，又重复他不懂的词，“语气词。”
“……”宴瑜翻了个白眼，行吧行吧，和一个外星人说这么多是她脑子有病。
回家后宴瑜拎着0731去了浴室，演示了怎么用洗手液洗手，0731非常积极地模仿了，宴瑜有意让“他”多洗会儿，0731似乎也很乐意，不停地搓手玩泡泡。
宴瑜看着他好奇地瞪大眼睛研究手里的泡泡，纯真得像个……
低能儿。
宴瑜转身出去，任他洗个够。
把客厅里的小桌推开，她习惯在洗澡前出身汗。
0731带着一身泡泡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宴瑜在跳芭蕾，她脚尖着地，双臂舒展开，轻盈地跃起，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轻巧地落地，转了个圈。
“他”清澈的眼眸睁大，呆呆地看着灵巧如精灵的宴瑜，露出了类似崇拜惊叹的表情。
宴瑜有些意外，“你们也能理解艺术？”
看着他一身湿透了还沾满了泡泡，宴瑜有些头痛，“进去。”
0731 调头进去，乖乖地站着。
“把泡泡洗掉，就是你身上这个。”宴瑜一边指挥0731把洗手盆的水打开让他清理自己，一边把衣服脱了，走进浴室开始洗澡，洗完出来0731还站在那里，衣服已经湿透了。
宴瑜想了想，“你把衣服脱了进去洗一下。”然后向他演示了怎么开热水。
0731的洗澡就是站在水下淋，淋到宴瑜叫他出来，宴瑜给了他一个浴巾，把衣服放在架子上，“擦干净，穿衣服。”
宴瑜吩咐完就去和男朋友视频聊天，聊完回来见他还傻站在浴室里，对着镜子发呆，头发湿哒哒的滴着水，把新换上的衣服领口都打湿了。
“你在干嘛？”宴瑜倚着门问他，发现他把镜子上的水雾用手擦拭了，照出他的模样。
他穿着她男朋友的白衬衫，运动短裤，不合身，松垮垮地耷拉着。
“你明白这是你自己，是吧？”宴瑜点点头，它们确实是高智商生物，只是行动很迟缓。
“好。”0731似乎终于反应过来，缓慢地应了一声。
宴瑜无奈地挑眉，“你坐下，我给你剪头发，懒得给你吹。”
她从抽屉翻出剪刀，0731看到剪刀瑟缩了一下，他偏过头不想去面对，却仍是站在原地没有躲避。
它们本能地不会伤害别人，即使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伤害甚至虐待，也不会心存憎恨。面对使它们痛苦的事，它们只会心理排斥，身体却不会或者不敢躲避。
宴瑜想起NR实验室的李主任在研讨会上这么说。
他还说，他实在很好奇，是什么机制令它们做出这样的反应，显然这种反应不利于它们的生存。
不，这种反应其实最利于它们生存，宴瑜想。
宴瑜蹲下身，它们是极其聪明的生物，看似不合理的反应，其实……宴瑜打量着眼前的生物，其实是别有用心吧。
“你们选择模仿人类，是因为人类是目前这个星球相对来说最强盛的种族，而你们自身的能力不足以应对我们，所以你们选择了示弱。用着和我们相同的面孔，选择这样的柔顺，只是想激起我们的同情心同理心；顺从、理解我们的语言，都是为了用我们的手更好的活下去吧。”
宴瑜抓住“他”的头发一截一截地剪了，“你们就像水稻或者猫狗一样，我们供给你们吃穿，给你们好的居住环境，照料你们，看似是我们驯化了你们……其实是你们借着我们的手，完好地繁衍生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