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萌一整天都没吃没喝,除了睡就起身走走。
“姐,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时唯连店都不顾了,守了她一整天。
“时唯,姐没事,你回去吧,店得有人看。”
时唯深深地叹了口气,“姐,伏禾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等他到了我再走。”
计萌没再说话,就那么呆呆地望着窗外。
本来还想亲自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计萌一直让他回去。
没过多久,伏禾拎着外套进门。
“时唯,你回去吧,我跟她单独聊一下。”
伏禾在她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腕,“我可是取消了公司所有会议来看你,给点面子。”
“怎么就想不开了?”
说着他还轻抚着包扎过的伤口,另一只手伸过去给她擦着脸上的眼泪,“我们的小可怜,这几年不都好好的吗?”
“你……你不怪我……吗?”计萌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出溢,委屈的连话都说不全,断断续续。
伏禾温柔的笑了笑,摇头,“我知道你不好好吃药,病情又严重了吧?”
她继续抽泣,委屈,痛苦一起涌了出来,“你知道吗……荀音……他……说我跟季枫一样,给钱就给别人睡……”
伏禾表面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然后呢?”
“他还说……还说,我不是什么好人……咱们俩暧昧不清……说我矫情……还说我……”
伏禾静静地等着她接着说。
“我没有……”
这一声撒娇,把伏禾吓一跳,还真像计月的样子,他反而笑了。哄小孩儿一样语气,“好,没有,就是没有。”
计萌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你还笑!”
“他拿你当挡箭牌,他说你跟季枫一样,他说你不是好人,这算什么?”
“咱们俩经历的不止是这些吧?为什么害怕?”
“不是……”计萌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我没有,我只有他一个人,我不是季枫。”
伏禾看着她着急又害怕的解释,疯狂解释,连话都说不清就想笑。
“好了,我知道。你先睡。”
“你要去哪儿?”
“我就守着你,哪儿也不去。”伏禾刚要起身,就被她一把抓住,但他想着荀音快来了。
没动。
伏禾只好给她盖好被子,断断续续的哄她,反正别人哄不好,他能。
直到她安静的睡着,均匀的呼吸,伏禾才起身关上房门。
荀音来了有一会儿了,在客厅等。
伏禾不慌不忙,犹豫了一下才坐在他身边。
“抽烟。”伏禾把烟盒递过去。
荀音接了,“她呢?”
“她睡了。”伏禾就他问一句答一句。
“我……”
伏禾看着他,就想听他说什么。
“我也不确定原因,但感觉跟这个有关。”荀音把手机打开,切换到他和何然的聊天记录。
伏禾拿过来瞟了一眼,就是了,说的分毫不差。“你手机不锁?”
“她应该知道我手机密码。”
伏禾笑了一下,虽然没有责备的语气,“活该!”
本来一股脑儿想要质问的问题也没有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她?”伏禾懒得抽烟了,把烟灭了。
荀音没说话。
“何然不理解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也别跟他说太多。”
荀音终于开口,“我怀疑那时候是季枫拿着何然手机给我发消息。”
伏禾皱了下眉,“仅仅是怀疑!”
“她经常托何然给我带话。”
“那就值得你说违心的话,然后害她成这样?”
伏禾的话终于掺杂了一些怒气,手里的烟灰缸顷刻间就可以砸下去,这是他以前常做的事,双手染红了也会把对方先弄死再问话。死人比活人有价值!
“我不打算管你们,但你要记住,我是她监护人。”
“不过,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查的还挺透彻。”
荀音低着头没说话。
“到现在你也应该知道了,她的底线就是那段过去,你不能碰。明白吗?”伏禾的警告意味极强。
荀音刚要开口说什么,卧室门突然打开了。
计萌有些虚弱的站在那,也没动,“伏禾,我单独跟他聊下。”
伏禾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又点了根烟。“咱不蒸馒头争口气行不行?”
荀音腾地站了起来,好像是盼这一刻很久了的样子,但被计萌抬手制止了。
“伏禾,我想吃你家厨师做的菜了。”
伏禾不禁皱眉,还是点了点头,出门了。
她从来没去过伏禾家吃饭,更别提他家的厨师了。
“计萌,你听我解释一下。”
计萌一反常态,“好啊,解释吧。”
荀音刚要开口,就被她递来的文件噎住了所有话。
“您把这个签了,随便解释。不签就不用解释了。”
计萌手并没有离开那几张纸,一直盯着荀音。
“不可能!”
“我受够了!你以为是谁?我这辈子就得听你的吗?”
荀音一把拉过她的手腕!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
计萌先败下阵来,手腕太疼了,“荀音!我受够了!你听见吧?”
还没僵持几分钟,计萌先哭了,眼泪没止不住,嘴角先尝到了眼泪的苦味。
“你想不想听我解释?”
“你有病吧?”计萌试图往回抽了一下,“我他妈是个人,不是你的宠物!”
说着那些解除协议漫天飞舞,像是雪片一样的飘逸,殊不知那几张纸承载了计萌多少痛苦,她不敢吃抗抑郁的药,吃完了会整个人呆呆傻傻的,不吃还能装的像个没事人一样。
她还是无法面对过去。
更何况,她喜欢上了一个人,更不敢让他知道自己的过去那不堪,肮脏甚至极其卑贱的嘴脸。
荀音蹲下来,捡那几张纸,“你要多少钱,我给你,车,房子,钱,股票,要多少我给你。马上!”
计萌把笔摔在茶几上,“我不要!我不缺你那点钱!”
“你看下手机,我给你了。”
计萌快要疯了,这人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没半点反应,无论她怎么生气,哭闹!
果然,到账了200万,计萌气的摔了手机,“你什么意思?荀音,我都说了不要你的钱!”
“不行,你必须要!”
仍然是那淡淡的语气,计萌的气更不打一处来了,明明她那么生气,对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计萌伸手握着钢笔,龙飞凤舞的在协议上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荀音一把握住她的手,想要捏碎一样,“我说了,不可以解约!”
直到这一秒,荀音的愤怒才终于表现出来,那一句话终于起了作用,吓得计萌一哆嗦。
计萌捂着脸嚎啕大哭,弄的荀音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多少钱都可以,房子,车,我都各转了一份到你名下。”
“我都说了,不是钱的事,是我真的不想跟着你了。”计萌哭的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
有多痛苦,就可以看她手臂上的伤和她的眼泪,刀痕也很深。更在意的应该是那些伤人的话。
说到底,她以为自己没那么自卑,面对荀音跌进了谷底的是她,仅有的那么一点点温度,都被人夺走。
荀音包裹住这个泪人,任由她又捶又打,就是不撒手。
她呜咽的挣扎,说不完全的话,其实每个字都扎在他的心里。
“只有你……我只有过你一个人,你凭什么那么说我?我的过去也不是我自己愿意选的!既然你那么厌恶我,为什么还不放过我?”她一边哭一边质问,她的委屈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因为,我离了你过不下去啊。那些话,都是谎话。
荀音没说出口。
“我受够了,求你了,放过我吧。”
“我们还有好多天,好多天没能在一起呢。”
她听到了,荀音也哽咽了,但她没心情去原谅这个始作俑者,也无法面对自己和现实。
也不要原谅。压力和极度的自卑都是自己给的,怪不得任何人。
仿佛此刻有千万只手拉扯着她回到那个人间炼狱。
而那些手是肮脏,算计,痛苦,药瘾,讽刺,自卑,精神折磨,失去,掠夺,摧毁的人格。
抑郁症的人,是没办法接受触碰到底线的事情。她可以笑着吞下药,也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和别人嘻嘻哈哈。
“你要是不签,我就死给你看!”
计萌一把推开他,而荀音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别的,这句话足以像一盆冰水泼向他。
其实,每一次把她推下深渊等死的,不都是他么?每次给她伤害最深的就是他,而他从来都没觉得,也没意识到。
现在再怎么解释也苍白,都掩盖不了伤害她的事实。
计萌不在乎用什么手段,只要他解约就行。反正自己也没怎么在乎过手段是否干净。
荀音放开她,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我签,你活着。”说罢,拿起笔洋洋洒洒地签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笔,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签完了。
最终,他还是把她丢了,无论如何小心翼翼的,耐心的捧在手心里。她还是走了,他荀音也没必要非她不可,想找确实可以找一堆,可是他的心为什么那么奇怪?
计萌的手很快,协议一人一份收好,“你可以滚了!”
荀音现在解释了又能怎么样,挽回不了这个局面。他软的硬的都使过,她一点不吃,甚至敢硬扛。
她摆明了就是要解约,这是她的目的,他看的太清楚了。
两个人就像拉扯一根皮筋,她太会你弱我强了。
门关上了,只剩她一个人,安静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完那些话的,包里左翻右翻找不到药,只好进卧室里找,也还是没有,一片都没有!
里里外外翻的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没有!
“你在找这个?”
计萌转头,这个男人怎么突然进来了,“菜带来了?”
伏禾把手里的保温盒放下,“吃吧。”
他一语双关,和保温盒一起的还有一瓶抗抑郁的药,正是她要吃的那个,也是找到翻天覆地的。
然后,伏禾就默不作声的收拾着乱糟糟的房子。
空气中安静的不像话,“你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计萌筷子一顿,事后才反应过来,“记着呢。”
“他们会找你,做好心理准备。”
他们?计萌虽然也不知道是谁,胡乱的应付了一下。
至于伏禾交代的事,计萌从来没忘过,她的那些搞数学的朋友早就给她整理好了线索,大致上破解了位置和信息。
“季家在三月份大概会举办酒会,你想办法把我带上。”
伏禾点头,也不问为什么。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季家的续弦就是我们俩的妈妈?”
伏禾头一次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你说什么?”
计萌把档案袋扔过去,“我也很惊讶,但事实貌似就是这样,所有信息和线索都指向那边,我相信我的那些朋友。”
那些线索一一陈述同一个事实,那就是季家从未公开过的续弦夫人竟然是计萌和计月的亲生母亲!
“我朋友想办法弄到了几年前这个品牌4s店的销售记录,季家的购买和车牌记录跟老照片上的号码结构相似度最高,他没公开过续弦夫人是因为很久以前的舆论猜测过上不了台面,剩下的什么地理位置,当时所处环境,还有街道样貌都是辅助信息了。我准备去一趟找这个地方。”计萌一边用筷子戳着吃的,一边说着。
伏禾也草草地看完了所有证据,“食不言寝不语!”
这才让计萌闭嘴,专心吃东西。
伏禾已经派了月亮跟着她,保证她的安全。
“月亮姐姐什么时候到?”
“来了。”伏禾看了下手机,漫不经心的说着,门铃就响了。
计萌没想这么快,但她也无所谓,反正伏禾这人总是一副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的样子,她也习惯了,慢慢的她已经掌握了如何跟伏禾博弈,他越忍让,她就放肆,他稍微有一点不耐烦,她立马就能收敛,伏禾就生不起气。
“先生,计小姐。”月亮进门恭恭敬敬地鞠躬。
计萌站起来回礼,然后又拿起筷子接着吃。
“之前跟你提到的计萌,暂时先跟着她吧。”
“好的,您的助理暂时替换成陈特助,有任何事依然可以吩咐我。”
计萌看不懂人和人之间阶级这么大?
伏禾对月亮冷冰冰的,接过档案袋马上转身坐在计萌对面,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计萌一脸懵,“月亮姐姐,你也一起啊。”
“呃……”
伏禾示意她可以过来,月亮这才动身。但她没有上桌吃饭。
“我吃过了,先生,计小姐。”
计萌只是点头不再说话,吃过了就不强求。
“叫我计萌就行,我们会相处一段时间。”
月亮看向伏禾,直到他不慌不忙的撂下筷子点头同意,她才应了计萌的话。
“我跟你们老板不一样,他臭脾气,我还好。”计萌边说,边观察着伏禾的脸色变化,居然跟她猜想的不一样。
伏禾声色未动,筷子戳着碗里的虾仁。
“我家厨师做的饭好吃吗?”
这语气让计萌心头一紧,他这是生气了?“好吃。”
“那从明天早晨起,我让厨师来这做饭,你必须回家吃饭,明白了吗?”
计萌刚要张嘴反驳,伏禾抬眼的一个眼神让她闭了嘴。
这又是什么把戏?变相监控她?
“伏禾,你为什么……”
计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又以‘食不言寝不语’为由制止了。
这顿饭虽然好吃,但就是这个人不太舒服,计萌吃的饭感觉都噎住了!
吃饭的中途,月亮就被伏禾支走了,计萌都没察觉到,直到月亮带着厨师和几大箱子的厨房用品出现在她面前,都把计萌吓到了,嘴里的鸡腿都掉了。
“这是搬家去了?”
“我让厨师今晚就过来,明天一早就开始给你做饭。”
计萌知道他就是那种雷厉风行的人,但不知道他这么霸道总裁,连厨师下班了都给揪回来了。“这些还不够?”
“我不吃剩菜。”
计萌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可以,这很伏禾!
“饭后是否可以了解下计小姐的忌口?”
饭桌上只剩下计萌还心不在焉的剥水煮蛋。“我没什么忌口,一会儿我把医院开的须知单给您吧。近期有些菜不能吃。”
月亮带着厨师就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