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不是为了梁家,您觉得这都是对的?”
梁易从小是宅子里的“别人家”的孩子:恭谦得体,早熟聪慧。
从来没有今日这般当面质疑过长辈一次。
所提及的事似乎是梁正几十年辉煌刚毅的人生中唯一不可触碰的地方,没有人提起也无人敢提起。
面对梁易的质问,他第一次感到了哑口无言——这件事上,儿子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有资格质问他的人。
他想说,“国家当时要计划生育,军人也是公务员,以身作则,承担起榜样作用。”
却知道这只是政策来当借口。
但他梁正并没有做错——梁家单传,男丁单薄,一切要为了家族——
还是带着那抹笑,梁易又抬手给父亲倒进浓香的特供酒液,“我没有反对您和爷爷安排的意思。我倒要看看,您还想梁家再爬高到哪里去。爷爷要搞订婚那就订,一切都是为了梁家。”
“唇寒齿亡,我怎么会不懂?但是爸,也仅此而已。除此之外,还请您遵守当时说过的话,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最好别让我知道您去打扰了美国那边。
沉默良久。
战场威赫的军区统帅垂眸沉思——多少年没有听见梁易教他一声“爸”。
如今局势看似平稳,但内里其实错综复杂。
外有Y国重兵压境,两海关系紧张,内有民生经济内循环的推动。梁家树大叶茂,同样要跟着在风雨中飘摇。
他长身起立,把梁易倒的酒一饮而尽,落了结语:“梁易,你爷爷到底是年纪大了,别太刺激他。”
便转身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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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周六,可安子兮还是得到实验室去一趟。
最近E阶段的初步数据已初具规模。细胞再生的模型趋于完整,实验室里白鼠的情况良好,这两天是实验部分关键的关键。他们几个一直在实验室轮番上阵盯着。
乔治教授昨晚打了电话过来亲自过问和指导今天的实验。还说德国有间实验室正做着相同的实验,刚完成第二阶段。
一不小心就会被追赶。
那么过去这日日夜夜的辛劳会就付诸东流。
她最近总是想起吉娜教授,一打开信箱总觉得少了什么。
拍拍脸,告诉自己要振作,今晚可能要睡在实验室里了。
“庄姨,我今天要去实验室有工作。很大可能不回来了。你们不用等我。” 安子兮吃完,拿起包包和车钥匙,转身微笑道。
“又要睡实验室吗?这个月都第三回了。做实验怎跟做金融似的,争分夺秒。” 庄姨忍不住唠叨了一句。
安子兮上前轻轻搂了一下慈爱的庄姨,心里暖暖的。“庄姨,我的目标可是要拿国家科学家奖。不勤快些怎么行。你们晚上早点睡。我自己开车去。”
庄姨也拿她没办法。她不懂这个女孩子一扯到那些个科学啊实验啊身上就能迸发出无尽的力量。只好拍拍安子兮的背,说:“你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少爷回来不得责罚我?”说罢就往厨房走,“你等等,我给你打点饭菜晚餐吃。”
赶着出门的安子兮连忙抓住庄姨,“庄姨不用。我会记得吃晚饭的。我保证。”
说罢就笑着匆忙地出了门。
回到实验中心,安子兮照常把物品锁紧储物柜,换上白大褂,带上护眼镜和手套,进了无菌实验室。
伊兹在坐在位置上一边倒着反应剂,一边看着时间。他头也没转就知道是谁:“嗨,安。你来早了。”
安子兮坐到自己位置上,开始整理准备桌上的试管和显微镜,笑着说:“今天周六,我来了,让你早些回家陪阿比玩。”
“安你总是这么体贴。阿比马上五岁了,我的天我真的不敢相信。下周周四,和理查德一起到我们家一起吃个晚饭吧。” 伊兹手上很稳,滴完一根试管接着下一根。
“天啊我们小阿比都要五岁了。放心,我一定到。” 女人头发被扎起来,脸色在实验室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伊兹滴完反应剂,将试管放进培育箱中,才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小师妹,“安,你的脸色还是不太好。是之前学校那边教书太忙了吗?那些学生太过分了,理查德上回交数据表的时候去乔治教授那里控诉了。”
安子兮抬眼看了一眼伊兹,眼睛又回到显微镜上调整着倍数,无所谓地笑笑说:“之前是有些忙。学生看我年轻的确像没什么公信力,我也是理解的。现在放下那边,我感觉好多了。”
中东男人有非常深邃的五官,伊兹脱下手套开始到水槽里洗试管和烧杯之类的。
一边洗一边哼道:“你就是人好。诋毁你就罢了,天天骚扰追求你又怎么说?荷尔蒙随地失调吗?”
“现在不是没有了嘛。学校前段时间都将这些处理好了。不仅让学生道了歉,如果明年还教的话,就把我调到了本科。”
“本科还不错。辅导和作业都可以丢给刚读博的tutor们做。” 伊兹这才满意了些的点点头。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交代道:“我先回去了。你今晚差不多了就赶紧回家。还有,今天要将B组分组里的基因全部植入C组的染色体内。理查德说了明早会早些来。有任何变化和问题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女人眼睛还在显微镜上,抬手挥了挥,“知道了伊兹。喝点小酒,好好享受你的周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