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点,伴着一阵警笛的长眠音,陷入沉睡中的人全惊醒过来,悉悉索索的上下楼动静响彻宿舍区域。
江淼迷迷糊糊醒来,揉着眼睛从身侧摸出手机,瞄了眼时间,再翻出微信。
她12点发的微信,男人并没有回复。
这时,外出打听的女老师回来了。
“好像出警了。”
另一老师问:“哪儿着火了吗?”
“不清楚,不过看着阵仗挺大的,消防车全开出去了。”
隔壁铺的女老师摇着头叹息,“兵哥哥真可怜,睡觉都睡不安宁。”
灯再一次熄灭,屋内的议论声不绝入耳。
从长鸣笛到鸦雀无声,全程不超过15分钟。
江淼紧张的两手握紧手机,心跳声七上八下,片刻后,她忐忑的发去信息,『你出警了吗?』
那头一如既往的安静,等着等着,她又昏沉沉的睡了去。
翌日的训练氛围明显松懈不少,消防队里去了大半消防员,纪炎跟江牧都不见了,唯有瘦弱白净的鹿白顶上教官重责,督促他们完成训练内容。
休息时间,江淼小步凑近在树荫下歇息的鹿白。
想了老半天,没想好怎么开口问:“那个....”
鹿白露出洁白的牙齿,“江老师想打听纪队的事吗?”
一秒被人戳破心思,江淼脸红了红,索性不扭捏了,“纪炎出警了吗?”
“嗯。”
他皱了皱眉,表情严肃起来,“昨晚凌晨,庆华县发生一起特大山体滑坡事件,约25幢房屋被埋,现死伤不定。”
江淼心灰蒙蒙的,“会有危险吗?”
“一旦出警,无论事故大小,不存在零风险,尤其这种大型事件,其中不定数太多,只能说,自求多福。”
鹿白说到正事向来都是一本正经,没曾想几句掏心窝子的大实话成功逼黑小人的脸。
江淼浑身僵硬,跟冰冻住一般,她满脑子都是男人被泥沙掩埋在山底的惨烈景象,心揪得越紧,脸色苍白无力。
鹿白一见这架势,赶紧设法补救,“也...也不需要太过担心,纪队身经百战,身边还有江牧陪着,大概率是不会出事的。”
小姑娘缓了口气,一脸诚挚的问:“真的吗?”
鹿白虚假的笑,“当然。”
“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鹿白摇摇头,“这个不清楚,约莫也得十天半个月吧。”
江淼表示理解,回身时,情绪略显低落。
两天后的长跑竞赛,想来是等不到他亲自为她加油了。
后面的训练照常进行,直至夏令营结束,那晚出警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江淼回到家时,已过晚饭时间,她累的整个人要散架了,翻箱倒柜搜罗一碗泡面出来。
三分钟后,她小口吸着香气四溢的泡面,随手点开电视,新闻联播正好在报道庆华县山体滑坡事件现状。
10死8伤,失踪10人,另有消防兵4人受重伤,已紧急送完医院治疗。
江淼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哆哆嗦嗦的翻出手机,她跟纪炎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她长跑竞赛第二名的照片上。
从那晚至今,他了无音讯,出警几日,连个电话信息都没见到。
江淼闷闷的想,难道都忙的连发个信息的时间都没有吗?
她要的也不多,他能报个平安就好,这样也不可以?
她越想头越大,猛灌了一瓶冰水后,给茉莉打去电话。
那头正和一群败家的富二代吃饭,一见是她电话,忙走到包厢小阳台接听。
“你什么情况?我打那么多电话都不接,你妈都快把我电话打爆了,姐姐。”
江淼并没什么心情跟她讨论关于“江母”的问题,声线低迷,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茉莉,我好怕他会出事。”
茉莉听懵了,“谁?”
接下来的十分钟,她劈里啪啦说了一堆这段时间她跟纪炎发生的事,茉莉越听越不对劲,冷不丁打断她的话。
“不是,我说江淼,你就为了这么个男人,跟你妈瞎闹一通?”
江淼一秒上火,“他哪里不好了?”
“一把年纪骗小姑娘玩暧昧,占完便宜消失不见人,没担当没责任心,当兵的收入少,陪你的时间几乎没有,这种男人你不甩了还准备留着过年?”
小人愣了两秒,很小声的反驳她,“是我占他便宜...”
茉莉没控制住情绪,惊现狮子吼,“你差不多行了啊,就当是一段露水情缘,他要不出现你也别去找他了,时间一长,什么感情都会淡。”
“再说了,我这一大堆优质男随你挑,实在不行你妈那还有备选,那个什么校长的儿子,不是说留学博士吗,跟你这书呆子简直是绝配,以后你弹琴来他画画,岂不秒栽?”
江淼:“。。。”
“淼淼?”
“嘟嘟嘟嘟嘟....”
入秋后,学校开学了。
学期刚开始事情特别多,江淼忙的焦头烂额,休产假的班主任还没回来,她是又当爹又当妈,每天把自己折腾的筋疲力尽,但仍不忘准时准点收看新闻联播。
这次山体滑坡事件确实严重,加上连日大雨,又引发数次泥石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给搜救工作造成极大困扰。
江淼看着“噌噌噌”上升的死亡率跟失踪率,心像悬挂在悬崖峭壁间,向前一步便是无底深渊。
他去了半个月,她也跟着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深夜,满身泥沼的搜救队伍在附近山村寻了户空置的小屋子住下。
连续十几天的不眠不休,江牧已经到达身体极限,硬挺着一口气强撑着。
所有人几乎倒头就睡,纪炎背靠着朝湿的草堆,褐色粘土糊了整张脸,只留下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天空那轮发着呆。
江牧挪着疼痛不已的身子凑过来,戏谑的笑:“纪队,思春呢?”
男人不愿搭理他,斜眼扫过去,警告意味浓烈。
江牧装眼瞎,完全停不下调侃他的机会,“话说你这次出来这么久,跟江老师联系了吗?”
纪炎摸了摸脸上已然凝固的黑土,轻叹了声,“走的太急,忘带手机。”
江牧一脸黑线,这事他妈的也能忘?
要是他能骗个小姑娘,恨不得每分每秒跟她黏在一起,缠缠绵绵不撒手。
况且这一走大半个月,回去的时间还没点,鬼知道到时候人家还在不在。
这年头,狼多肉少的,一秒没盯住就被其它饿狼给叼走了。
“要不你用我手机拨一个,好歹给人报个平安。”
纪炎摆手拒绝,“救援第一,其他事回去再说。”
江牧敬佩的竖起大拇指,到底是长得好看不愁找不着媳妇。
得到了不珍惜,作死都没人同情。
男人瞧着那轮弯弯的新月,小而精致的弯曲幅度,像极了小姑娘微笑时,大眼睛眯成的月牙状。
想她吗?
怎么不想。
只是...在恶劣复杂的事态发展下,今天都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所以,他不愿给她留下一些虚幻无垠的念想。
如果真不幸殉职了,他也不想见她为自己伤心难过。
怕她哭,一哭他就心软。
开学一周后,繁杂的前期工作尘埃落定,江淼终于能按时下班了。
放学铃响起,李宸迈着欢快的步子过来找她,两人手挽手出门时,恰好撞见准备入内的陆老师。
江淼一见他虚伪的笑就倍感瘆人,下意识退后一步,李宸觉得晦气,手跟赶苍蝇一样挥动了几下,语气不善,“好狗不挡道。”
陆老师温和的赔笑,身子侧到另一边给她们让路。
李宸嫌恶的看他一眼,拉着江淼飞速走开,嘴里念叨着,“那眼神太恶心了,多看一眼都会折寿。”
以往她说这话时,江淼都会友善的帮陆老师说两句好话,可自从那晚后,她敬遵纪炎的话,尽可能避免跟他独处,平时除了学习上的事,几乎不会主动跟他交流。
她善良心软,但人不傻。
逃避一切恶的假象,这是自我保护的本能。
入了秋,天凉了不少,江淼穿着长袖衬衣背带裤,经典小白鞋,典型的乖乖女做派,头发长了不少,松松披在脑后,军训后晒黑的脸慢慢恢复往日的白净,皮肤娇嫩,吹弹可破。
刚出校园门,李宸强拉着江淼陪她吃饭,江淼还在冥思苦想拒绝的理由。
身后突然出现的男声,低沉浓厚,宛如隔世。
“江淼。”
李宸跟江淼同时回头,就见不远处的黑色吉普车上下来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穿着深咖色夹克,黑色长裤,眸光深邃凛冽,寸头似许久没剃,乱糟糟的盘在头上,下巴胡渣疯长,围了一圈青色。
极致的颓废美中透着几分硬汗的粗狂,同以往干净利落的形象大相径庭。
江淼完全懵了,傻呆呆的看着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身侧的李宸刚开始还没认出男人,盯着人家左看右看,终于看出端倪,她一脸淫笑的捏捏江淼的细腰。
“看不出来啊淼淼,原来你还藏了这么一手,闷声发大财。”
江淼整个人木在原地,看着男人朝她一步步走近,直到停在她跟前,高了她至少一个头,低眸看她,眼底满是她看不透的柔光。
小姑娘一二三木头人的站着,李宸向来懂进退知分寸,从男人友好的打了个招呼,笑着走远了。
放学期间,成群结队的小学生们从他们身边穿过,露出一一张张疑惑好奇的脸。
唯恐引人关注,纪炎硬拽着小姑娘的手腕将人拉到车前。
她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男人低头瞧了好一会,粗粝的指尖碰了碰她柔滑的的脸蛋,声音带笑,“不认识我了?”
江淼一口气涌上心头,抬眼看着他温柔如水的眼神,坚硬的心底防线一秒被撕的稀巴烂。
这些天,他在前线参与救援,而她也身处水深火热中,每天都在生气跟担忧中来回穿梭,既生气他的音讯全无,又担心他的生命安危。
半响,江淼猛地在他胸口锤了下,力度不重,但男人捂着胸口轻轻抽气,“嘶..”
小姑娘慌了神,“弄疼了?”
“没。”
男人很快调整情绪,宽厚的手心轻轻压在她头上,像抚摸小奶狗那般轻声哄她:“生我气了?”
江淼也不否认,直率点头,“嗯。”
他声线低沉的解释,“手机忘带了,不知道会去这么久,以后我会注意。”
小人别过眼,“哦。”
纪队长觉得她发脾气的小摸样可爱的犯规,身子弓下去,平视她的眼睛,“长跑跑了第二名这么厉害,明天休假,带你出去玩?”
“不去。”
纪炎耐心的哄,“不解气的话,让你多打几下?”
江淼冷脸,“不要。”
“肚子饿不饿?带你去吃东西。”
她一字一句,“不、吃。”
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校门口差不多都走光了。
两人僵持了片刻,男人轻叹一声,猛地拉开车门,也不管小人是不是还在气头上,一把横抱起人儿放进副驾驶位上。
上了车的江淼依旧冷鼻子冷眼的,总觉得自己要是这么快就被他哄好了,以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车子飞快驶离校门口,天色也彻底暗下来,车慢慢拐进一个小巷子,安安静静的停靠在路边。
她还在疑惑为什么停在这里,就见男人“啪嗒”一下锁了车门。
方向盘散出的幽暗光泽将他的五官轮廓模糊的映照出来。
他侧头看她,眼睛又黑又亮,唇角微勾,诱惑的嗓音。
“淼淼,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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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更放一起了,明天来点……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