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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郑太太向周明拿了车钥匙,招呼着楠楠把鞋子穿好,收拾好手袋的黄珍珠自卧室出来,站定的他旁若无人地在她脸上啄吻一口,笑时牵扯嘴角很是温柔:“好好玩。”
黄珍珠无端被这抹笑容晃了神,有时分不清哪个才是他,那个放任尖牙刺进她心脏逼她予取予求的邪俊面容,还是眼前笑得清风朗逸的温润男人。
正如郑太太所言,今天日头好,因道路难行的缘故,行车摇晃,车窗外漫山遍野的芦苇在阳光下摇曳,发出哗哗声响。
到了镇上,在靠近集市的地方寻不到停车场,只得停在附近的如意庙内,郑太太停妥车后向黄珍珠提议:“顺道拜拜吧,我好久没拜了。”
踏进庙内,因在整修,师傅正站在脚手架上重绘殿内的壁画,郑太太抽香跟楠楠讲着怎么拜,要虔诚地和仙人说多谢一年来的保佑照顾巴拉巴拉。
黄珍珠方才在庙门对面的街上看见一间小店写着客车、合肥这几个字,正是瞌睡时递枕头,想着要去问。
出庙要经过天王殿,踏出天王殿时,师傅领着一堆善男信女进来,指着殿内的菩萨介绍庙史时顺道派发平安符,以为黄珍珠也是信女,派发了一枚到她手上。
平安符小小,红底金字由上至下写了四个字——有求皆苦。
黄珍珠看着,指尖捋着吊穗时心想,这四字倒也应景,因为她有求有欲,所以过得很苦很软弱。
爱周明,寻求对等的爱,但是早该知道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娶她,不会对她负责,只将她视作听话的宠物般,稍不顺意有的是办法惩罚她,折磨她。
出了如意庙,到那小店询问去合肥的客车,老板娘在柜内提着苍蝇拍赶虫时分心回答她:“每小时一班,直达合肥,一人十二。”
黄珍珠买了票,临近一班是下午四点,店内的时钟显示现在是三点二十分,还有四十分钟发车。
得和郑太太说一声她要返合肥了,刚迈出门槛,就遇上店外等候的郑太太和楠楠,她笑了笑:“见你出来,就跟你一块出来了。”
黄珍珠知道郑太太人不错,但是摸不清是敌是友,毕竟那药是来自郑生的,她静了半晌又决定实话实说:“我有点事,要回南市。先坐车去合肥,再转火车。”
原以为郑太太会啊一声,然后对她说怎么如此突然,没成想一把握住了黄珍珠的手,她也看出来了:“珍珠,我懂,我都知道。周明实在……嗯……不是良配……”
不由分说又往黄珍珠里塞了几百块钱,她推脱无门,郑太太让她安心走,留在镜绿山书房的行李交给她,等返南市找她拿。
黄珍珠原以为出来时拿不出行李箱之类的大件,只能‘断臂逃生’,没想到如今得了郑太太的善意,一时心头流过暖意,真挚地道了声谢谢。
于是作别,楠楠见黄珍珠不和自己和自己妈妈去集市,瘪着嘴满心不悦,还说要领她去看花灯看集市上卖艺的小猴子和吞宝剑。
黄珍珠又哄了楠楠一会,才在小店门口看着母子二人的身影远去。
坐在店内简陋的座椅等下午两点的客车,黄珍珠对上墙上的小电视,正演着三国演义,小乔撩拨琴弦对周瑜说,这琴也寂寞许久,一转身,又有下人禀告周瑜有人来,打断了闺话。
两点的客车笨重摇晃地行至店门前,老板娘在黄珍珠的车票上打了个孔,让她上车。
黄珍珠扶着栏杆,正欲上车时,好似听到郑太太的声音,情急欲切地在人群中呼喊着楠楠,楠楠快出来,别吓妈咪啊。
正欲细听,身后已有人不耐地催促,“上车啊,别堵在这里。”
黄珍珠只得侧身让后人先上,听郑太太的声音越发凄厉急切,她心一横,又下了车。
老板娘见状,冲着头也不回的黄珍珠喊:“票打洞了,不退不补的!”
在集市门前拉住郑太太时,她初见黄珍珠又惊又喜,知道她连车都不上来了:“珍珠,帮我一起找!楠楠,楠楠不见了……”说着话,郑太太的眼就没黄珍珠面上停留过,仓惶地四处环顾张望。
因是祭祖和镇庆,集市上张灯结彩,小贩摆摊满目又杂乱无章,采买的人潮众多,摩肩接踵,单车和摩托车乱停一堆。
黄珍珠问她:“不见多久了?”
郑太太说着就以手掩鼻要哭:“不知道、不知道……我找了好久了。”
事到如今,黄珍珠拉着郑太太到僻静处要她打电话,让周明和郑生下山,他们人脉广,帮着寻人。
郑太太哭哭啼啼地打电话给郑生,黄珍珠就听见几句楠楠说要吃芋头,她蹲着挑,一眨眼的功夫就看不见小姑娘的人影。
黄珍珠这时也心烦意乱,她知道周明来镇上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次她又无法脱身,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两个女人又在集市上绕了一圈,周明和郑婺绿来得很快,将摩托车一放就过来了,说是问山上老乡借的车。
周明走到找人喊得嗓子都哑了的黄珍珠面前,牵住了她的手,沉声说了句:“别急,我们一起找。”
来时,周明已经打了电话给吴局,他和镇派出所相识,说着派人来了,一个钟后到。
被牵住手的黄珍珠,抬头就是面容沉静的周明,他让郑婺绿冷静下来,阿嫂也别哭,在警察来前分开两组找楠楠,一个钟后在那庙前集合。
此时天边泛红,黄昏正欲铺天盖地漫过来,笼在周明的侧脸上,英挺的鼻梁,樱花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线,下颌线条凌厉,眸光淡淡时冷静又克制,要郑生夫妇别急,坚定地保证会找到楠楠,这个镇就这么大会找到的。
集市都找遍了,一组向东,一组向西,周明和黄珍珠一组,小巷逼仄,都是握手楼,楼与楼的间隙她都张望一遍,就怕楠楠躲在里面。
“有没有见到一个小女孩,这么高,花裙子,生得白白净净的。”问路人时,黄珍珠的手往腰间比划,示意那小女孩的身高到这。
黄珍珠张望时长发微微滑落颈间,急得鼻尖额头沁出细汗,好看的眉头蹙起,目光里的焦急难安,加之问人时态度很好,嗓音软软的又真挚,周明望着这样的她有些出神。
有几次走路时她险些左脚绊右脚跌倒,都是他先一步沉稳地搀住。
她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吗?这么忘乎所以地寻别人的孩子,待会把自己的孩子伤到了。
周明有点说不出的烦躁,这一刻好似忘记了他对黄珍珠那些比起跌倒更伤孩子的行为,更加忘记了他是铁了心不要这孩子。
天黑得早,暮色下离如意庙越走越远,往回望时,只能望见枝桠伴天昏,庙中烧纸钱的烟气灰袅袅。
周明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是时候返庙前汇合,路边的小店开着,他走过去买水,问身旁的黄珍珠要喝什么。
此时二人不知道的是,周明开合钱包的动作,露出了银行卡和内里鼓鼓囊囊的现金,全都落入了店门前坐着饮酒的流氓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