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庭病中浑浑噩噩,好像见到了母后,又去了火焰山,最后被什么压住不能动弹。
挣扎着醒来,一摸额头有块帕子,身上还盖了两床厚厚的锦被。
难怪觉得被压着,锦瑟还压住了她的被角,像是怕她会踢被子。
锦瑟此时也悠悠转醒,看到床头面色比昨夜正常多了的公主,她开心道:“公主,您可醒来了。道长的药还真的灵验!”
“什么?”宋幼庭以为自己听错了。
“昨夜奴婢发现不对劲,只好去求了隔壁院落道长帮忙。道长虽然面冷,心地还是不错。而且医术也可以哎,就一碗药,公主你就好起来了。”
“又不是什么大病,估计是那会子淋雨招来的。”宋幼庭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想到那个冷着脸,恨不得跟她没什么关系的家伙,她也绝对不相信他面冷心热。
这厢被念叨着的萧珩正在跟师弟讨论事务,骤然打了个喷嚏。
“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继续。”萧珩正色,思维却涣散。
昨夜生病的人,今日估计大好了。她发着烧,应该也记不得自己出格的行为。
萧珩心惊,自己怎的想起来她。赶紧拉回思绪,命令自己忘记昨夜的事情。
葳蕤院里,宋幼庭在锦瑟服侍下洗个热水澡,闷汗的粘腻感散去,心情大好。
她忍不住披了件外衫,在院里闲逛。这儿器物吃食虽比不上自己住的庆阳殿,但胜在景致清幽。
身处寺中,听着前院梵音袅袅,和着山间清风,心境舒坦许多。宫墙内四方天空可带不来这样的好心情。
宋幼庭忍不住唤锦瑟拿来自己常用的茶具。那是昔年太子为她从江南特地寻来的生辰礼物。
琉璃茶杯难得一见,注入碧绿茶汤,别趣雅致。想起太子哥哥,也不知道他在西北好不好。
自己出宫这事可是死死瞒住他,就怕他与父皇发生龃龉。还有太后,也不知道身体如何。走的那日匆忙又下大雨,如今安顿好一切,是该跟宫里通信了。
想起这乱七八糟的事,宋幼庭觉得烹茶的动作都慢了些。锦瑟从小厨房来,端来一碟可口的粉酥,放在桌上。
“公主快尝尝,奴婢的新手艺。”锦瑟怕自家公主单喝茶伤胃,刚去厨房捣腾出这点心。
“锦瑟,真是越来越来贴心,回宫给你加例银”。
“谢公主赏。”瞧着公主消瘦的小脸,她决定要多试试新菜,给公主补补。没有御膳房,也不能让公主吃得差。
主仆两人聚在一起赏景聊天,畅快不已。
刚安排好琐事,回院路过门口的萧珩,瞥见院中只着了不甚厚实外衫某人,忍不住蹙眉。
昨夜烧成那样,今日一见好就出来蹦跶,身边婢女也不知道多加提点,万一病倒可不是又烦死人。
他吩咐了身后跟着他,打算去取新经书的沙弥:“新经书挑卷厚的待会给葳蕤院送一份去,就说晚间有祈福礼。为太后祈福要焚烧手抄经书最为相宜。”
“是,师兄。”沙弥心底为静安公主燃起蜡烛,果然大师兄不是好麻烦的。
此时宋幼庭还沉迷在锦瑟讲的八卦中。原来隔壁院落住着的就是传说中妙严大师座下的大弟子。
早年间大师云游四方,恰逢遇见他身体虚弱不甚康健,观他早年命中有劫数,需长伴青灯古佛方能化解,才带进寺中。好似因不是普通人家,也就没完全出家,只是寄居于此。
宋幼庭大为诧异,原来是早早远离家人,独自生活。难怪看着待人接物疏离。
相貌俊秀,君子气度,只是这君子可不是竹子松柏,是昆仑山那万年雪松罢了。
等到沙弥来到院中,把师兄吩咐抄经书,晚间好为太后祈福的事告知公主后。
宋幼庭握住那厚厚的经书,忍不住冷笑,呵,这人就是黑心莲吧。
锦瑟心疼公主身体才好不久,打算帮着公主一起抄写。
宋幼庭拒绝了。本来就是来给太后祈福的,无论如何,得做出一副好样子。
她幼年失慈,由太后抚养长大。哪怕平时太后待她冷淡,偏爱贵妃所出的南安公主。她也是真心实意希望她老人家身体康健。
止住了锦瑟其他话头,让她收起茶具。她转身走向内室去抄写经书。
傍晚,寺里祈福钟声响起。一声又一声,初韵沉闷,余韵悠远。
宋幼庭揉了揉略微发酸的手腕,看着自己日渐精益的簪花小楷,会心一笑。
她吩咐锦瑟准备出门,带着花费了大半日才抄完的经书,走向前院。
萧珩主持完祈福礼才刚得空,走出大殿门,迎面就遇到宋幼庭。
“道长这是要去哪里?经书已经抄好,麻烦道长焚烧诵经”。宋幼庭看着要走的人,率先开口。
“祈福礼已经结束,请公主明日来。自有其他人为公主诵经。”萧珩忙了不欲与她多纠缠。
“既是道长吩咐的抄写,也合该是道长来做完这最后一步,才是功德圆满不是吗?”宋幼庭娇俏着笑说,语意坚定。
被通知抄经时那股子不爽还是冒出来了。她从来不是肯委屈自己。有火就得泻!
萧珩此时觉得早上就该让她在风里再感冒一次,做什么要去搭理她。
他硬着声音开口:“经书。”锦瑟赶忙双手递上。他接过,走向佛像前的蒲团。
神色清冷的道士,身着浅灰色道袍,跪坐在蒲团上,他点燃前面的火盆,把经书放下。
空气中泛着油墨燃烧的书卷味,他闭眼敲着面前的木鱼,吟诵着绕口晦涩的梵文,声音喑哑低沉。那咚咚咚规律的敲击声,似是敲到人心上,抚平了一切杂念。
宋幼庭潋了神色,虔诚注视着眼前的佛像,跪坐在蒲团上,柳腰盈盈一拜。
她祈愿太后身体健康,更盼望远在边境驻守的兄长能够早日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