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高中生疯起来,可以把整个烧烤场掀翻再掀回来,又因有人偷偷带了几瓶啤酒,就算喝的人不多,也足够火上加油,闹得老板过来看了两次,如此在纷扰中少了两个人,几乎没有人发现。
常子悦刚知道这里有个山坡,还未来得及感叹景色,就见陆剑清直直往斜坡底走下去,那里黑沉沉的什麽都没有,她虽然疑惑还是跟上去了,不免咕哝:「去哪啊?」
有一段坡幅较斜,他停下来伸手扶了扶她,说:「兔子为松杏准备了惊喜。」
兔子截糊了他的告白计划,看中他口中所说的小山坡,反而转过头来拜托本来是求助人的陆剑清替他布置。陆剑清现在好好一想,都觉得是莫名地亏了,但他是为数不多的朋友,又快要离开了,这个忙还是帮得心甘情愿。
几乎要落到底处,常子悦才看到他提早放在这的大箱子,竟然都是烟火,她有些兴奋却又担心:「这里能放吗?会不会被骂啊?」
「我问过老板了,他说过年就很多人在这里放的,没什麽问题。」
有问过就好,常子悦搓拳磨掌,很是期待,蠢蠢欲试问他计划详情:「那我们要准备什麽?他们什麽时候来啊?看到他们直接放吗?还是等什麽信号?」
陆剑清蹲在地上把烟火筒摆出来,听到一连串的问题先是一顿,然後摇头:「他没跟我说。」
她简直无言,让他趁还有时间,打给兔子商量一下,自己亮起手机背的灯光研究产品参数:「这有28发啊,就是能放很久的意思吗?」
「兔子说他到时候给我们打电话,一看到来电就点火。」他也坐下来,拿出三盒烟火:「我看影片说好像只能放十秒。」
「十秒?那这里只有三十秒罗?」她心里想着烟火也不便宜,兔子这次真是下了血本,又暗暗为松杏感到欣慰。
「还有这些能放久一点,可是出来的花比较小。」
他们把点燃的次序排好,凭想像可以造出来一场尚算精彩的烟火秀,完了他从箱底拿出两根仙女棒递给她:「我们先玩。」
这空地都是草丛,又黑又静,稍停下动作就被蚊子围绕,常子悦本来正不耐烦地赶着,听到他的提议眼睛发亮,又再小心肯定:「这不是买给松杏的?」
「仙女棒我另外买的。」拉着她到更远的一块空地,低头替她点上火,火光立刻在末端噼啪爆发。
谢琴从小就不让她玩这些,以往过年过节别人家孩子在玩,她都只能在一边看着羡慕。现在真的握在手中又怕又喜,怕被火花四溅伤到,把手伸得远远的,尝试像看过别人玩时一样左右挥动,举高又放低,不亦乐乎,连连惊呼唤:「帮我拍照帮我拍照。」
陆剑清听话举起手机,在镜头里好看的花火燃亮了她的笑脸,黑暗朦胧之中唯一发着光的她。
直到五枝仙女棒都烧完,兔子还未来消息,常子悦盘腿坐在他身边挑照片:「看我把你拍得多好看。」
她知道陆剑清什麽角度最好看,像专业摄影师一样叫他摆了几个角度,或低头或仰首,无视他僵硬的手势和肩膀,放大能看到眉眼柔和恬淡,乾乾净净的,是她喜欢的模样。
然後她又划过两张,看到他拍的自己,火花的亮度打在她的脸上,把笑意灿得更艳,眼睛里的流光四溢,是她从未见过的自己。
「我也把你拍得很好看啊。」
常子悦莫名地悸动,转头望向他,他也正好在看她。
「小悦。」黑夜中看不清,但她却感受到他的微颤,不自觉也跟着他紧张起来,咬了咬下唇:「什、什麽?」
那微颤愈来愈强烈,振动的声音甚至清晰可听,颤动的哪里是陆剑清?
常子悦慌乱地爬起来,抬头远眺山坡顶果然已经多了两个人影:「点火点火,他们来了!」
松杏糊里糊涂被带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介意着之前的争吵,别扭地嫌弃:「你到底想干嘛?」
兔子从口袋里按动快捷键给陆剑清打电话,把他准备以久的感人肺腑表白娓娓道来:「松杏,我很喜欢你,就算很可能没有未来,现在的我也没有办法给你任何的承诺,可是我喜欢跟你一起做很多的事,也喜欢跟你无所事事,现在、以後都不後悔这段感情,因为在我的心中,那就像烟花一样灿烂—」
他伸手扬向面前一片黑夜,定格了五秒,黑夜仍然乌溜溜的。松杏眼里蓄着的眼泪要掉不掉,望望天空又看看他:「这是在等什麽啊?」
突然哧的一声一串火光直直往天上窜升,在半空中爆发成一个巨大的红色花朵,接连再有几个在旁边爆开,滋啦啦的变成碎点散落,疏落地填充了夜空,有点单薄,不够震撼,和在电视上看过不计成本的烟花秀差个十万八千倍,但一朵接一朵的,还是令人移不开目光。
常子悦躲得很远,陆剑清把最後一盒点燃後就跑过来,两人努力仰着头直到颈酸,火光在炸开後变成一缕轻烟,还未来及得仔细记住已经消失无踪。
她想起常念说的话,
这些无病呻吟的日子很快会过去,有一些人以後再也不会相见,曾经最亲近的人会变得比陌生人更尴尬。
天花乱坠,山坡顶的一对恋人拥抱在一起,像这天地间只剩下对方,松杏哭得很厉害,隔着这麽些距离她都能看见。常子悦也不禁有些泛泪,抹了抹眼睛。
又,她多希望自己可以知道,那两个人最後会是什麽样的结果,但是她并不知道。然而不知道又如何呢? 他们就走在正确的方向上,通往彼此的方向。
尽管时间是不可逆的,尽管命运的力量总是比他们要强一点,无论以後如何改变,有一天再见时还能记得此时的模样,不必费尽心思,如此真诚又美好。
她望向身边的人,若她始终不知道就好了。